第一章 故事的开篇
这是一场只属于魔王和勇者的决斗，在这无天无地之所。 炼金器和魔能剑摩擦空气发出轰鸣，在铠甲和皮肤上留下骇人的伤痕。释放出的禁术级魔法大多在瞬间化为灰色的荒化碎片，魔矢和魔弹来往中破坏着裸露的土壤。难以想象这片平原曾有三座高山。地面蒙着一层白霜，忽而眨眼间化为雾气，不久又铺回地上。 决斗已从开始的领域形魔法对抗变为带有大量军用级魔法的白刃战。双方的铠甲都已残破不堪，沾染着红色和紫色的血液。每一枪，每一剑，挥动的结果都会是飞溅出的血珠。下至士兵上至亲卫队无人敢进入决斗场，且不说能瞬间致人死地的冲击波和剧毒的荒化碎片，单是被魔矢命中都是致命的。 两道身影冲撞在一起，有狠狠地飞向反方向。这一击被魔王抢占到优势，砍坏勇者的头盔，沾着血的黑色的长发粘在一起。勇者架起散发出白雾的长枪，而魔王从魔法阵中抽出一柄水晶双手剑。决斗场中，两个巨型上古术式正在构成，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死寂，压抑着风暴的死寂。 “【Damocles】” “【Gungnir】” 没有咆哮，仅仅一句轻描淡写的术式吟唱。掷出的长枪和重剑爆发出强力震荡卷起一阵沙尘，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上古炼金器“冈格尼尔”和“达摩克勒斯”就此不复存在。 但这并不能阻止魔王和勇者的决斗，勇者抽出圣剑，魔王挥出魔能剑，再次短兵相接。勇者看准时机，晃身挥剑。魔王的剑刚刚刺空，不等回防，头盔的面甲被圣剑砍中。有一瞬间，勇者的呼吸暂停。可能没有人知道，狰狞的面甲下，是惹人怜爱的银发蓝瞳少女。但是现在，布满血丝的蓝瞳只有愤怒，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一条食指长的剑伤，被血侵染的银发飘散在空中。 久经沙场的神经迅速反应过来，勇者立剑挡住魔王的剑锋，紧接着下意识架剑向前一刺。勇者的耳中一阵蜂鸣，只是看着魔王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盯着自己。她的双手无力地握住剑柄上勇者的手，被刺穿的身体抽搐着，最后湛蓝色的双眸失去生命的光芒，疲惫的尸体倒在勇者的怀中。 人族和神族的联盟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在这个时候，没几个人还会去在意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勇者。亲卫队沉默地站在勇者的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勇者抱着魔王的尸体，像在看一只雨天在屋檐下低声呜咽的流浪狗。勇者站起身，把怀中的魔王交给崩刻帝苏，毫无生气地说道：“就在这里，尊重她，”随后他仿佛提线木偶一样举起圣剑，用沙哑的嗓音吼道：“进攻！”说完，他便昏倒在地。 当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少女魔王的身上时，亲卫队的治疗术士艾希已经冲出队伍跑到维勒的身旁。在刻帝们回过神，喊着“快去救维勒”时，艾希早就因为魔力透支和维勒倒在一起。 / / 维勒在五天之后恢复意识，黑色长发被剪短，满是伤痕的身体更是让他痛不堪言。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到艾希披着法袍蜷缩睡在病房角落的床上。有勇者参与的战役必定是等同于伤亡惨重，作为整个亲卫队唯一一位治疗术士，很难相信当初艾希会主动申请加入亲卫队。维勒记得，艾希第一次跟随亲卫队参加战役时，曾经因为看到浑身鲜血的同伴吓晕，但是醒后依然坚持给伤员治疗。尽管带有私心，他还是认为艾希是除了自己全队最拼命的人…… 我在想什么？维勒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艾希抱有的感情好像远超护卫队其他成员甚至是四位刻帝。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圣子维勒·米斯，拯救世界的火莲勇者，龙语研究的集大成者，构造术式的大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那个瞬间爱上那个陪自己出生入死，来自群山喜欢夏露花的金发少女。 “艾，艾希。”这是维勒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一听到他的呼唤，艾希从梦中惊醒，一脸惊讶地盯着维勒发红的脸颊。 “米斯你发烧了吗？”艾希慌张地跑到床前，探身检查维勒的“病情”。维勒想张口说话，但嗓子不合时宜的发不出声，说不出那句话，急得他脸愈发通红。 艾希还以为他突发重病，这时也急得满头大汗。眼看三个治疗术式都不管用，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好在艾希最终注意到维勒想说什么，便俯身靠近听清他的话。维勒那边依旧说不出那句话，看着那么好的机会即将溜走，他也顾不上什么骑士的优雅什么伤口开裂，伸手撑住床板，用尽全力吻上她的双唇。 那一刻艾希放弃思考，闭上眼抱住维勒。突然她一把推开维勒，埋怨地瞪他一眼，转身冲出病房。 “被讨厌了吗……”维勒失望地躺回床上，心想待会儿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跟艾希道歉。好不容易想出个理由，却看见艾希低头抱着绷带和消毒剂跑进来。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艾希抓住他的病号服就把他翻过身去，解开缠在背上的绷带。取下绷带的时候，维勒感到背部传来的粘着感，应该是刚才撑起身体时未愈合的伤口开裂，被艾希察觉到。 “我明明都习惯了，你还这么担心。”尽管维勒是小声说出这句话，艾希还是在缠绷带时用力勒一下。 帮他翻回身子后，艾希的手仍旧按在维勒的胳膊上，低着头。维勒不敢动，更不敢说话，只是盯着艾希。他感觉艾希的手握紧，拇指不自觉地搓动他的胳膊。 少女终于抬起头，让维勒看到自己娇羞时的表情，她再次俯下身。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两人相视而笑。这一次她主动吻住他，作为无声的回应。 维勒用余光瞥见崩刻帝和钢刻帝正站在门口，以一种虽然那一瞬间被吓到但想想还是很合理甚至早就料到的眼神看着自己和艾希。 算了，他选择闭上眼，搂住艾希的脖子，反正迟早要告诉他们。婚礼就在克雷塔战役时看见的那片花海举行吧。 / / 星历52年秋，勇者于原三圣子山，现近王都三圣子平原战胜魔王，人神盟军发动对魔王军最后攻势。但魔王城还没攻占下来，勇者即将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使战争结束时间较原定计划提前三十天。 星历53年春，勇者们的婚礼在克雷塔的普琳斯平原举行。说是“勇者们”，因为王和大天使出席婚礼并担任证婚人，同时赐艾希“苍叶勇者”的称号。 “老师，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中午再来看您。”炎刻帝奇克菲尔笑嘻嘻地跑出房间，声音大得让楼下亲卫队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现在当上宫廷法师，菲儿越发猖狂了。”钢刻帝达列玛抱怨道。 “她以前不就这样嘛，”维勒抓住机会转移话题，“你们不去吗？宫廷法师。” “不要，我还是喜欢到遗迹里探险。”苏坐在桌子上，纤细的小腿荡来荡去，“老师您不去陪艾希和我们扯什么，进屋进屋。” 达列玛点头表示赞同。 “她估计还躲在被子下面，我现在进去有什么用？”维勒白她一眼。 “您连魔王都能杀掉，还怕艾希咬您吗？”雷刻帝尼尔伊卡洛捷特的话让其余两人大笑不止，唯独维勒的眼角抽搐一下，干笑几声。 卧室门被推开，艾希裹着被子冲出来，强硬地把维勒拉进卧室，还不忘锁门。 “艾希生气了呢。”三个刻帝感叹道。 其他人只知道维勒和艾希进了卧室，还在打趣明天维勒会不会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参加例行会议，却不知道现在两人只是坐在床边，艾希依旧裹着被子。 “还是放不下吗？”艾希把手搭在维勒的手上。她知道刚才维勒并不是因为尼尔说自己会咬他才表现得很尴尬，真正刺伤他的，是“魔王”，是“杀掉魔王”。 维勒缓缓点头，半晌才说道：“如果她比我们年龄大得多，我绝不会怜悯……但你也看到了，她看上去比我们都小……” 艾希决定先不提醒他魔族的寿命是人族的数十倍这个事实。 “……那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们在看他们一样，看着恶魔的眼神，”维勒站起身，走向阳台，“她本来有活下去的权利，是我剥夺的……” “是我们，”艾希从背后抱住维勒，“这是我们的罪过。” “如果还能见到她，我希望可以补偿点什么。被她捉弄也好，被她叱骂也罢，”维勒从空间魔法阵里抽出圣剑，“我不想再使用圣剑，这柄剑已经染上太多鲜血，唯此才应是我的救赎。” 维勒又拿出一个剑鞘，这是他委托工匠专门定制的。他早就预见自己总有一天会收起圣剑。他把剑扔进魔法阵，就好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但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吗？”艾希把被子披在维勒肩上。 “战争结束，勇者只不过是精神的领袖，”维勒抬起胳膊搂住艾希，“这里是王都，在这里我们只能以‘火莲’和‘苍叶’的身份示人。苏说的对，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需要一个有‘维勒·米斯’和‘艾希·卡迪尔’的地方，一个没有人旁观的地方。” “听你的咯。”艾希凝望着王城灿烂的灯光，靠紧维勒。 “……抱歉。”维勒蹭蹭艾希的头。 “道什么歉，”艾希捧住维勒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已经属于你了。你去哪，我去哪。就算你还去战斗，我也会做好治疗准备。” “嗯，”维勒在妻子的唇上留下短暂的吻：“回去吧，外面风大。” “好。” 第二天中午，刻帝们准时来探望两位勇者，在半个小时敲门无人回应后，他们撞开屋门。那时，屋内早就没有两人存在的痕迹。四个人愣在原地，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 / 两年后的夏天，苏刚走进探索者公会，就被前台小妹请上二楼的会客厅。在那里，四位刻帝再次聚在一起。尼尔伊卡洛捷特拿出一封没有寄信人的信，信中只写到一个地址和一句“一个医生”。苏和达列玛知道，那是一个距王都一千多里以外的村子。信封内侧，印着红色的夏露花。 四人交换一下眼神，默契地点头，随后快步走出会客厅，消失在公会大厅的人群中。 那天，所有人因为一条看似不可能的消息陷入震惊——全年不休息的宫廷魔法师奇克菲尔未经请示，留下一张请假条就离开王都。 “请假天数，到时候看着办吧。” 几天后，有人发觉两位钻石级探索者，曾经是刻帝的达列玛和苏有一段时间没来公会。不过他们经常接一些出远门的任务，也就没人深究。 至于尼尔伊卡洛捷特，大家只知道他整天在研究所搞发明，可能快忘记他了。 “看来老师他们已经找到他们梦想的归宿了。”村子几百米外的山丘上，苏勒住马，打量起勇者选择的世外桃源。 村子背对山山林，面前是他们脚下的丘陵，不远处有一片湖。时值夏末，小麦呈现出淡黄色，在夏风中晃动。他们看见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的村民坐在村外的木桩上，便下马走过去。 “您好，打听一下，”达列玛摘下帽子，“请问有没有姓米斯的夫妇住在这里？” “姓米斯的夫妇……”那人的斗笠几乎要把脸都遮住，他低头思索一阵，摇摇头，“没听过。” “你再想想！”奇克菲尔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不是刚来的啊？” “不会啊，我来这儿两年了，没听说哪对夫妇姓米斯。” 听到这，苏突然问道：“卡迪尔太太是不是快生了？” “嗯？”尼尔伊卡洛捷特好像明白什么。 “对啊，”那人掀开兜帽，甩开简单束起来的黑发， “这里有米斯先生和卡迪尔太太，米斯太太到真没听说过。” 话刚说完，维勒就被四人扑倒在地。 “你们觉得艾希的性子可能跟我姓吗？”维勒拍着尘土，走在前面带路。 他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眼睛有点红，下巴上挂着许久未修整的胡茬，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让刻帝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与两年前相比，现在的维勒更像是一名普通的村民而非无人能敌的勇者，最多只能从他走路时的细节察觉出他的不同寻常。 “玩文字游戏也太赖皮了！”奇克菲尔好奇地观察着道路两旁的房屋和村民。 “我们这么多人进村子会不会太显眼？”苏提醒道。她发现路过的村民们都会和维勒打招呼，对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 “不至于，”维勒摆摆手，“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商人，跟客户见面很正常。” 这时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过来，维勒主动上前打招呼：“中午好，村长。” “中午好，米斯大人，”村长向他点头，“您带朋友来了。各位，欢迎欢迎。” 他真的有隐藏身份吗？五人冒出相同的想法。 “老师，这是您第几次跟客户见面？”村长离开后，苏悄悄问道。 “第一次啊。” “菲，我觉得你之前提出削减影子部队经费的建议可行性很强。”尼尔伊卡洛捷特低声对奇克菲尔说道。 “嗯嗯嗯，回去以后我尽力落实一下。” 维勒和艾希的家在森林和村子的交界处，是一栋在一般镇上随处可见三层的小别墅，前花园种满夏露花。周围只有鸟鸣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林间还依稀可以看见白鹿的身影。 “从现在开始，随时带着这个，”进院前维勒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铁牌，“我在院子里装了警报装置，没有识别就会被攻击。还有，马厩在右边，别让它们啃了我的花。” “一楼是客厅、浴室和厨房，客房在二楼，我们住三楼。我去看看艾希有没有起床，你们先放一下行李。”说完维勒便上楼了。 因为工作原因，达列玛曾经去过一些探索者的家中，那时给他的感觉和现在维勒家一样——很普通的氛围。价格居中的家具，冬天刚好能保持温暖的壁炉，厨房的工具倒是一应俱全，食材都是村子里的时令果蔬和常见rou类。 明明是火莲勇者，却连一点火莲或勇者的感觉都没有。 他走上二楼放行李，打开门的一瞬间差点没提好行李。麻质地毯、充能床头灯、衣柜还有桌椅，床垫是南方生产的蚕丝棉，还有安神草的香味。 “这已经不是客房了吧……”达列玛听见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探头便看见一脸惊恐的尼尔伊卡洛捷特和苏张着嘴站在门口，背包倒在脚边。 “我要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奇克菲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三人交换一下眼神，走进各自的房间关上门，打算听听她的反应。 “吱——咚……噗” “各位，我们上楼吧。”维勒在走廊喊道，他看到达列玛苦着脸走出来，便问道：“怎么了，房间不舒服吗？” “不，是其他事情。”达列玛揉着太阳xue说道。 走进三楼的卧室，达列玛对维勒生活简朴的印象瞬间破灭——鹿皮地毯，烫金墙纸，墙边的桌子应该是用精灵木雕刻的，仅从半掩的衣柜门就可以看见十多条连衣裙。维勒掀起搭在床边的真丝帷幔，五人看到艾希闭着眼躺在床上。后来听维勒说，床垫的材料是从原魔界运来的橡胶。 维勒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呆滞的表情，俯身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起床了，看看谁来了。” “嗯？”艾希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刻帝们的那一刻，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但从她的眼神中他们看得出来，和丈夫生活在一个没有熟人的偏远村庄对于她而言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 “希儿！”苏扑到床上抱住艾希，“两年不见，你要当mama了哇————！” “诶嘿嘿，”碍于肚子太大不便运动，艾希只能用脸蹭蹭苏，“维勒还说要给我惊喜，我还以为又是什么精灵木雕像或者奇怪的宝石呢。” “感觉你胖了。” “啊——苏你信不信我生完孩子咬你！” 尼尔伊卡洛捷特盯着艾希大量一番，偷偷把维勒拉到一旁轻声问道：“老师，我怎么看艾希有点……不太……那个叫……” “活跃，”维勒替尼尔伊卡洛捷特补上话，看样子他也发现这个问题，“自从怀孕以来，我感觉艾希每天说的话越来越少。她说是怀孕的特征，但我不放心，就把你们叫来了。” “嗯，我去跟菲和医生说一下。” “等等，”维勒拉住尼尔（史官:从此往后尼尔伊卡洛捷特就缩写成尼尔，麻烦死了。)“这个医生可信吗？” “能力没问题，等这里的事解决完，我们来处理。” “后面的森林没有人。” “明白。”尼尔转身去找奇克菲尔。 艾希正和苏聊这几天王都流行的化妆品，听到要进行身体检查，冲维勒嘟起嘴。 “希儿，我们晚上再聊，现在小宝宝最要紧。”在苏的安抚下，艾希这才同意。除了奇克菲尔有医疗经验，协同医生检查并参与几天后的手术，其他人自觉走出卧室。 晚上，苏继续和艾希聊天，剩余五人则围坐在客厅，表情严肃。 “火莲大人，”医生组织一下语言，“苍叶大人现在的情绪问题的原因……可能要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复杂。 “检查的时候，我发现苍叶大人有中度的魔力匮乏的反应，而魔力流向的尽头……是胎儿。”说完，他低下头，抬眼看着维勒。 现在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维勒的身上。维勒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睛盯着地板。达列玛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注意到一股淡红色的魔力从维勒的身上外溢出来，如果他的固态术式中不包括感知类术式，也就不会发觉维勒的异样。 楼上传来苏的笑声，如果在以前，还应该有艾希拍手大笑的声音。 “这种症状有先例吗？”维勒终于开口问道。 “很罕见，”医生咽了口唾沫，“我只在卷宗里见过两三件。这种症状只能通过外界输入魔力解决，但越往后胎儿对魔力的需求越大……很有可能……” “这样就行，”维勒站起身，达列玛那种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准备手术，我来提供魔力，菲协助手术，尼尔制造所有可能用到的手术工具，列蒙建立警戒工事，以上。” “明白。”四人起身立正，低声回答道。 “那苏呢？”奇克菲尔指指楼上。 “她已经开始自己的任务了。”维勒挽起袖子，掌心因魔力集中呈现出鲜血一样的红色。 / / “那个……维勒。” “怎么了？” “该去做午饭了。” “列蒙在那儿。” “你的龙语研究呢？” “正在看。” “我说……” “嗯，我在听。” “你是不是做实验做傻了！”艾希挣扎着要甩开维勒的手，“从早上起来你就抓着我不放，我怎么和苏聊天啊！” “好吧，‘静，屏障’。”维勒把书翻到下一页。 “我们聊的又不是你能听的，更何况你连术式加辅音节都没用。” “切，你们聊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啊。”维勒翻过身背对着艾希，但依旧抓着她的胳膊。 “维勒·米斯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希儿你冷静一点啊。”苏坐在一旁不知所措。为了保证艾希和孩子的安全，维勒必须持续提供魔力。但同时他还要向艾希保密，这可就难住在中间调节的苏。现在艾希半躺在床上，而维勒则死皮赖脸地躺在她身边，问他原因也不说，就是抓着她的胳膊提供魔力，还空出手拿着书装作研究龙语。 “那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吧。”艾希想不清为什么丈夫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强硬，再加上是敏感时期，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爱你。” 维勒突如其来的示爱让艾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我爱你。”维勒翻过身，盯着艾希的眼睛又重复一遍。 “有什么关系吗！！”艾希别过头。苏看到，她的脸因为害羞一片潮红。 “我很担心，你，孩子，有关你们的一切事情，”维勒把书放下，抚摸艾希的肚子，“我说是在继续研究，但我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睡觉的时候我明知道你就在身边，但我还是很不安。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你和孩子。我只想在这几天待在你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可以吗？” 他的表情很严肃，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事实上那是维勒发自内心的话，只不过他和艾希对这句话的理解好像有很大的差别。 “唔——那就没有办法了，”艾希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握住维勒的手，“虽然有点别扭，但我暂时允许你待在我身边咯。苏你介意吗？” “不会不会，”苏理所当然要让维勒继续待在这儿，“昨天我们说到哪儿了？” “爱神节时，维勒他穿着……” 这一次维勒真的加上加辅音节。 / / 五天后的傍晚，艾希进入临产期。 维勒坐在沙发上保养龙泉太渊，其实单纯是在摩挲着同一个位置。艾希精疲力竭的叫喊声从隔壁传来，刺痛着他的耳膜。连续六天给艾希提供魔力后，他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强打着精神等待。 “老师，我把列蒙带来了，”尼尔打开门，扶着达列玛走进来，“您坐着就行。我们检查过警戒工事，没有问题。苏你挪挪地儿。” “唔唔唔唔唔”苏捂着耳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没听到。她加入亲卫队之前在刑侦队工作，在植入固态术式时自然加入侧写类的术式，现在听到艾希痛苦的叫声，她的术式自己发动了。 “算了。”尼尔帮达列玛靠在墙上，自己才撑着腿坐下来。制作一套精钢材质的手术工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相比于构建战役级工事的达列玛和提供魔力的维勒，他好歹还能走路。 隔壁艾希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维勒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脸色苍白。倘若这是一场战争，那维勒则是指挥官。他必须做到随时应对突发事件，三个阵营的人都在找他，谁也不能保证五人来的时候已经被跟踪。他何尝不想陪在妻子身边，但这个位置其他三人根本无法胜任。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我没有成为勇者，那艾希……” “老师……”达列玛的声音把维勒拉回现实。他甚至没注意到周围一片寂静，达列玛和手术服上沾满鲜血的奇克菲尔站在他的面前。尼尔和苏都焦急地盯着奇克菲尔，她好像正在犹豫是否告知维勒什么。 “为什么这么安静？”维勒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 “老师，是个女孩……但是，有点不对……”奇克菲尔的话还没说完，维勒就甩开剑冲出书房。 太安静了，对于出生后的孩子而言，太安静了。 艾希的精神还没恢复过来，正躺在床上休息。医生抱着孩子站在门边等维勒，眼中充满恐惧，发白的嘴唇剧烈颤抖，但他依然稳稳地抱住孩子。 维勒从医生那接过孩子，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骤缩。怀中的女婴就像一个瓷娃娃，雪白光滑的皮肤还有银色的头发，尖耳朵软软的，还有一对小rou角。虽然他告诫自己要相信艾希，但心中燃起的怒火险些让他召来书房的佩剑。 这时他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在她下颚左侧，有一道浅浅的短刀疤，但新生儿怎么会有刀疤？ “……等等，”维勒愣住了，“为什么我会想到‘刀疤’？” “维勒，你要记住，圣剑之所以没有被归类到上古遗物，”他突然想起哥哥加沙罗讲课时的内容，“是因为它的能力已经远超所以上古遗物。目前只有圣剑能造成对灵魂的伤害，虽然几率很小，但你绝对要注意。” “魔王……”维勒的声音充满无力和绝望。 女儿睁开她湛蓝色的双眼，对维勒说道：“李厚，勇则，又见面呐。（你好，勇者，又见面了）” 她的话，平静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