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让你驻足的石碑

    听到燕缺的话，众少年再度陷入了震惊的沉默，其中最震惊的是石飞。

    三才血脉无疑是能够长久为修者提供帮助的强大血脉，选择好的修行之道绝对能让这种血脉优势得到很大发挥，就算只在八条大道之中，燕缺的三才血脉都能有很多种选择，比如能够提升人反应速度的人谋血脉最适合修行以速度见长的风道，以隐匿见长的天隐血脉与擅长隐匿的泽道可谓是完美组合，以狂暴煞气显著的地煞血脉若选择狂猛霸道的雷道，那无疑让燕缺今后的战斗力大大提升。但燕缺偏偏选择了最难修行最缥缈神秘的天道。

    天为何物？天乃万物主宰，有了天，才有了世界。而天道修者的最终目的，竟是想掌控天，胜过天，这不仅仅是艰难的，还伴随着最恐怖的危险。

    在古往今来的修行历史上，修天道的人很少，而在天道上走得更远的人更是很少，不仅因为天道太难，更是因为天道修行途中都充满危险，随时随地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如果按照燕缺所说将道比喻长河，那么天道便是万千河流中那条最雄壮又是惊险的大江，无数瀑布、湍流、惊涛骇浪藏匿其中，就算踏入那条河流都需要万分勇气，更不说踏入之后，随时都有舟毁人亡的危险。

    而现在，燕缺竟然要选择天道，凭借他所说口中的“感觉”，并且他说得那么笃定，那么自信，让所有人都无法再质疑。

    石飞不禁联想到了自身。

    他来自临川石家，家中祖传的山道功法“横山武诀”，他的父亲，他的三叔，他的大伯，他的两位兄长……修行的皆是这门山道功法，石飞从小的潜意识里，已经被人灌输了一个思想，他也应该与家里人一样修行“横山武诀”，修行山道。为了不走同一条路，为了不受两位兄长光芒的遮蔽，石飞不顾家族中人的反对，毅然离开石家，放弃修行“横山武诀”，来到了浩然派，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未曾想过放弃修行山道，这个念头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里，觉得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吃饭就要拿筷子，下雨就该打伞一样，他是巨灵血脉，就该修行山道。

    但是燕缺告诉他，他不必和家里人一样修行山道，他可以跟随自己的感觉去选择，这让石飞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困惑中，一边是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经验，一边是还未开始修行的十三岁少年的建议，无论于情于理，他都该选择相信家族的经验，长辈的忠告。

    但为何燕缺敢如此毅然选择了天道呢？难道他不怕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石飞心里开始产生了动摇。

    既然燕缺都敢凭感觉去选择，他为何不能？他既然离开临川，就是要走一条与家族中人截然不同的道路，走一条属于他石飞自己的道路！既然他敢放弃“横山武诀”，为何不敢放弃山道！？

    在淡淡薄雾飘散的山间，石飞渐渐想明白了这些道理，他迷惘的眼神渐渐明晰起来，石飞开口问道：“如何才能确认那是自己的第一感觉？”

    燕缺沉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很简单，让你们停下脚步的那一座石碑，就是你们的第一感觉。”

    停下脚步的石碑？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迷惘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他们千里迢迢从驼城来到若虚山，虽然充满热忱，但又极度盲目，是因为燕缺他们才能走到这里。现在燕缺不能再带他们走了，但是已经为他们指清楚了前方的路，他们只需要去做就行了。

    没有人再怀疑燕缺，既然他能够带领他们走到这里，他的话一定是没有错的。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的命运已掌控在他们自己的手上。于是野火帮少年们散开，进入碑林，去寻找属于他们的那座石碑，去“感觉”他们即将用一生去走的那一条道。

    石飞行走在碑林间，每一座石碑都很高大，即便石飞那异常高大的身材都显得矮小，石飞目光扫过石碑上一个个功法名字，宛如一只走在森林的巨兽，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炎火心诀。

    玄冰诀。

    光明剑诀。

    魔猿心经。

    八魁刀经。

    一个个功法名字滑过石飞的瞳孔，火道、冰道、剑道、兽道、刀道……石飞默默地搜寻着，寻找着，直到一个名字进入他的视线。

    快哉风诀。

    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特殊，石飞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停在了石碑跟前。

    风道功法以速度、轻盈，素来与巨灵血脉的雄浑稳重矛盾，按理说来，他选择任何一种功法，也不会选择风道功法，但是燕缺说过，让他停下脚步的石碑，就是他的第一感觉。

    这座石碑上刻录的《快哉风诀》就是他的第一感觉。

    难道他适合修行风道？

    石飞沉默地立在石碑前，在良久的思索之后，还是开始默读石碑。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是石碑上的第一句话，后面有对这句话具体解释，意思只要身体里存留一缕至刚至纯的浩然之气，就能随时召唤纵贯千里的快哉雄风。石飞虽然知道纵贯千里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也表明了这卷功法的强大。

    只是，真的适合他修炼么？

    石碑上镌刻着仅仅是功法的入门心法，石飞很快就读完了，这套心法对于从小就接触修行的石飞来说并不算难，他相信能够成功感悟风道灵力，但是他真的可以修行与巨灵血脉相矛盾的风道？

    石飞又想起了燕缺，想起了燕缺说他选择自己天道时候笃定的语气，坚定的眼神，石飞终于坐下，开始闭目冥想。

    ……

    无命从记事起来，他就生在街头，不知道父母是谁，一间城外的破庙就是他们这一群小混混的家，他带领兄弟千里迢迢地来到若虚山，最主要的原因是想改变现状，帮兄弟们谋福利。

    不过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个私人原因。

    无命想要修行，想成为修者，强大的修者。这个夙愿从他七岁那年开始，就如火焰般燃烧在他的心里，不仅从未熄灭，还越烧越大。

    现在，机会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距离成为修者只有一步之遥。

    在入碑林之前无命就确定了自己的大方向，他要修行八条大道，因为八条大道能够抵达更高的高处，虽然燕缺说高居第十境的巅峰强者在大陆上都寥寥无几，他也许耗尽毕生时间都难以到达，但他还是愿意去努力，无命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有自己的梦想与野心，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他要修大道。

    天、地、山、泽、水、火、风、雷。

    无命默默背诵着八条大道的名字，敏锐地在碑林间搜索着，如一头觅食的狼。

    石碑上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功法，无命对修行丝毫不了解，只能单纯的字面意思去猜测那些功法是属于那一道，强弱如何。

    燕缺告诉他要凭感觉去选择，挑选自己的第一印象，所以无命的目光在一座座石碑上扫得很快，他的脚步跟随着感觉在碑林间穿梭，不管反向，其实他也辨不清方向。

    终于，无命脚步一顿，忍不住停步，他看到石碑上镌刻着功法名字——《沉渊诀》。

    无命之所以会停留，不仅仅是他觉得“沉渊诀”这三个字的特殊，更是因为这也是他第二次看到了这座石碑，他以为自己是一路笔直向前，却没想到兜了个圈子，又绕了回来。

    燕缺说凭第一感觉，那么无命感觉这就是这座石碑将他引导了回来，他不太清楚《沉渊诀》属于哪一道，他判断它应该是水道，因为前面两个字都有水，不过他错了，石碑上介绍了“沉渊诀”属于泽道。

    泽为泥地、沼泽。石碑上对这个功法介绍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沉我入渊，沉敌入渊。”

    所以这个功法就是把自己藏进深渊，把敌人也藏进深渊里？

    无命很好奇，并且泽道也是八大道之一，所以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无命刚要开始修行，忽然察觉有异，侧头一看，不远处一座石碑下，一名静坐的蓝衣少年身上被蓝色光雾团团包裹，身影在光雾中若隐若现。

    石碑间传来拜门者的惊呼：“他感悟到了灵力了，灵息如雾！好厉害！！”

    紧跟着，那名身披蓝焰的蓝衣少年消失于石碑前。

    他通过了？

    无命下意识的往雪晴峰上那条笔直陡峭山道望去，果然见到那云雾缥缈的半山腰山上出现了一点蓝影，顿了一顿，便开始往山顶爬行。无命这才注意到，山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三个人，正像小虫子样朝山顶爬行，只不过蓝衣少年直接出现了三人上方，遥遥领先三人。

    无命寻思道：“燕缺说初悟灵力多少将诀定被传送到山道位置的高低，看来那个蓝衣少年感悟到灵力数量算是比较多的了。”此刻刚好有一名锦衣少年在附近挑选石碑，无命叫住他询问道：“兄弟，问个事？”

    此刻抵达千道碑林的几乎都是血脉拥有者，那锦衣少年侧头上下打量一眼无命，对无命破旧的衣着略感诧异，说道：“何事？”

    无命道：“刚刚那个离开碑林的蓝衣小子你也看到了吧？我听到有人说他灵息如雾是怎么回事？灵息又是什么玩意儿。”

    锦衣少年更加奇怪，已经走到了千道碑林，竟还不了解这些基本的规则？解释道：“灵息就是灵力气息，初悟灵力多少便是灵息来表象的，初悟通常有四个表象，由低到高依次是灵息如丝、灵息如雾、灵息如潮、灵息冲天，雪晴峰上那条山道总共有两千级阶梯，拜门者感悟到灵息之后，碑林会根据具体表象将通过的拜门者传送到石阶的不同位置，四个表象分别对应四百级、八百级、一千二百级，以及一千六百级的位置。”

    无命恍然大悟，心想刚刚那名蓝衣少年灵息如雾，定然是传送到八百级石阶之处了，遥遥领先于其余三人，看了燕缺说得果然没错，要夺得前三甲，初悟的先后不重要，获得灵力多少才是最重要的。

    无命谢过锦衣少年，收敛心神，静坐于碑前，开始按照石碑上《沉渊诀》的心法感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