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简单
这一掌慕清幽足足是用了十成功力,如同熊熊怒火般燃烧的仇恨已经让她全然顾不得什么隐忍蛰伏,什么养精蓄锐,脑海里只有眼前母亲的凄厉呼喊与秦氏不堪入耳的折辱,慕清幽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溃不成军。不带一丝的犹豫,掌刀如闪电般斩了过去。 秦氏!我要你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痛心疾首的感觉! “夫人一定要在萧宁的住所之前以此来泄恨吗?” 忽然闯入的声音让慕清幽愣是硬生生停住只离秦氏不到一寸地方的手指,由于内力冲在指尖无法刹时停住,慕清幽几乎在同一时间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只一瞬,那股真气便硬生生撞在她胸膛,喉咙里一道腥甜涌上。这一掌自己几乎不留余力,这样猝不及防的反噬,若不是自己这几年来内力累积颇深,又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护住心脉免其受损,恐怕就不止血气上涌这么简单了! 不动声色的暗暗调理乱窜的内力,慕清幽很好的把脸上的震怒掩饰在眼眸深处。末了,才抬眼去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刚才这一声,虽平淡,却是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闪过一瞬的慌乱,然后忙收敛起神色,连秦氏也停住了刺耳尖锐的讽笑,慕清幽在她身后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子怔了怔。 “夫人如此劳师动众,可是有意让萧宁不安?”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却是朝人群中央走了过来。 慕清幽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得到,这个男子不简单!抬眼看去,只见他穿一件玄黑色的广袖常服,头发高高的挽了个朝天髻,髻上束着一顶黑玉冠,有微风轻轻拂过,他宽大的衣袖和衣摆便随着微风在身侧轻盈飞舞,很有些玄门羽士的清俊。 他眉眼五官都生得极为精致,眉如远山翠黛,眼如春泓秋水,鼻如悬胆珍珠,唇如蔷薇牡丹——竟是生得比女子更加娇柔妩媚。 他脸上的皮肤如精雕细琢出来的莹白瓷器,不见一丝瑕疵,阳光从正面照在他的脸上,泛着有如神佛一般温润的光晕。 他缓步走近,步履平稳轻缓,手中那把金丝楠木扇缓缓轻动,浑身竟有一股大将的凛然之风,尽管打扮素净,但周身的气度告诉慕清幽,这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他一定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杀气才现身的! 萧宁走到兰草身侧,从上至下打量她一番,末了,又伸手把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马鞭夺出,“这马鞭触手生温,鞭骨是极好的和田玉镶上的,玉质通透,这么好的东西却被用来沾染血腥之气,未免太过暴殄天物。夫人,你说呢?”他转头看向多时不语的秦氏。 “萧公子身在汉中蜀地,却不想对这美玉也有研究。”秦氏点头笑道,可即使这样,慕清幽还是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看起来慕家上下对这萧公子是颇为忌惮,甚至连秦氏这样轻狂的人也要忍让一二,再看李嬷嬷等一众下人,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还有刚才仗势欺人的气势。看来,这个萧宁,倒是个狠角色。 意识到这一点,慕清幽倒也稍稍卸下了担忧。方才听他的语气分明是有心护着兰草和母亲,那么自己也就不用暴露身份了。只是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之前,自己还不能放松警惕。慕清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萧宁不好对付! “呵——萧宁是个懒人,不爱这些金玉。不过……倒是对夫人头上这支步摇很感兴趣。”他说着眼眸望向秦氏发髻上的一支鸾凤和合金摇,“想必夫人也是极爱惜这件金钗,日日都戴在头上,只不过……夫人又可知,这金钗看似虽贵重体面,却禁不起一分磨损,更别说只消这马鞭轻轻一挥,它即刻便会断裂难再续?” “萧公子说笑了,这金钗是贵妃娘娘亲赏,我自会好生护着。” “哦?夫人可曾听过一句话,自古有言,这登高必跌重,夫人若日日把这金钗戴于高髻之上,看似稳当,又怎知它不会有滑落之时?所以,还请夫人慎重护好,别得因为一时的荣耀美艳而忘乎所以才好啊。” 萧宁这话一出,再愚蠢的人也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警告秦氏,不要以一时的权利荣耀就随意轻贱别人,再美的金子也会有断裂难再续的时候。慕清幽冷冷一笑,这话里有话不难听出,可是他刚才说只消他手上的马鞭轻轻一挥,金钗便会断裂,难不成…… “萧公子的忠告我记下了,自会好生护着。今日教训下人却不曾想打扰公子休息,真是我们幕府怠慢了,还请公子见谅。”秦氏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看来她倒也不是蠢到家,能听出萧宁对她恶毒行为的不满。 萧宁点点头,在转身的一刹那抬起眼帘扫了一眼一直默不出声的慕清幽,没有露出一丝情绪,但只这一眼便让慕清幽了然,他必定是知道了刚才运用内力的人是自己,必然也就知道了自己并非简单,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便是有顾虑,这样也好,不然在没有弄清他身份之前,自己就不好下手了!只是慕清幽有些疑惑,刚刚他看自己时的神情却让自己恍惚觉得有些熟悉,再想细看他也已经背对着自己了,不过自己的眼力绝不会错,这张脸,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 “扶她进去休息吧。”萧宁走到兰草身边,又扶起跌坐在地上哀嚎不停的林夫人,“夫人,你女儿没事,快回去歇息吧。”
“宁儿……我的宁儿啊!你受苦了!”林母一把抱住满身狼藉的兰草,那声声的叫喊如同一根针狠狠在慕清幽的心上刺上一道沟壑,然后狠狠的搅动着。 娘啊——娘!请恕你的宁儿不孝,前世没能照顾好您,今生还要让您受这样的相思之苦,女儿发誓,他日大仇得报,绝不会再让您受苦,女儿要那些伤害我们母女的人尝到您的痛苦,甚至百倍,千倍!只有这样,才可以稍稍平我心头之恨!娘,您等我,等我手刃仇人,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看着兰草一身伤痕,衣衫褴褛却还要扶着自己的母亲,两人的身影深深的烙印在慕清幽眼里,一双素手早已被自己的指甲嵌入,但却丝毫无法让她移开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曾几何时,母亲就是这样牵着自己走进这里,那时自己与母亲都以为终于等来了苦尽甘来,却不想是一脚踏进了更加无尽的绝望。只是如今服侍在她身侧的人却不是自己,这份情,这抹恨,自己又该怎样去平息? “多谢夫人给予萧宁几分薄面。”萧宁见兰草走远后,才转过身来微微颔了颔首,只是这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真心。 “萧公子客气,令尊大人是雍凉王侯,慕家是护国皇戚,同为圣上之臣。况且萧公子替父进京,又是圣上钦点留居慕府,我与老爷自当尽地主之谊。”秦氏虽张狂无礼,却也是出身侯门,自然也懂得周全脸面。 雍王? 慕清幽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自己所知道的将相王侯,却从没有过这样一个雍凉的王爷,不仅如此,自元晟建立魏国以来,八百路诸侯里也未曾听说过什么雍王。更何况这慕府上下对这个人忌惮颇深,可见这个雍王绝非等闲之辈,可是自己又怎么从未听闻?难不成这十年间还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吗? 慕清幽知道,自己势必要去弄清楚这个雍王,如果他有利用价值,那么很有可能对将来自己扳倒元晟能起到关键作用! “告辞。”萧宁点点头,既不还礼于秦氏,又不失礼数,秦氏也只得让出了一条路。 萧宁走到慕清幽身边时,暗暗在她看似平静无澜的脸上扫视,想找出点什么。她的眸子实在太过平静,而且平静得让萧宁可以肯定,这个女孩子,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