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宁喜堂的往事
随着李嬷嬷来到秦氏所居住的宁喜堂，慕清幽有些诧异，同时脚步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竟然在这里等自己？ 拐过雕刻精细的走廊，慕清幽见到一扇古色古香的院门，这时已经全部敞开，门前的两只小红灯笼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晃，颤动。这个地方……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母亲也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与母亲根本不配进入这里！还记得二十六年前，因为那件事情，自己恨透了这个地方，恨透了这个院落，也曾经发誓，再也不踏进这里！ 二十六年前，还记得那是个飘着绒毛大雪的寒冬，那时的自己已经被警告过了，前厅和宁喜堂是绝对不能去的地方，可是那时的自己又怎么懂得，还傻乎乎的带着一丝丝对他们的期望，对慕华韵的期望，对这个家的期望，可是现实，却让自己付出了一生都不发忘怀的代价—— “宁儿，你到浣洗房去，把这些衣服交给大小姐身边的翠儿。”母亲把仔细叠好的几套衣服放在一个木案上递给自己。 慕宁知道，母亲一直被自己名义上的“jiejie”慕宓身边的丫头欺压着，因为冬天河水冰冷刺骨，慕宓的衣服又都是苏州织锦流光绸缎做成的，浣洗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所以那人便仗着母亲好欺负，每天把慕宓的衣服扔给母亲洗，然后隔天又悄悄的送到她手里。“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儿，别问这么多了，快去吧。”母亲不愿再多说。 尽管不情愿，但那时的慕宁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只好用她被冻得发紫的手掌紧紧抱着那一叠名贵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衣服跑向浣洗院处。可却在经过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前不禁停住了脚步，在那时的她小小的眼睛里，这是个多么好看的院子啊！ 木廊。 木廊上的风铃。 风铃上的海棠珠花…… 一切美得那么好看，那么不真实，那株海棠珠花也紧紧的牵引住她的视线。 母亲说，她最爱海棠花了，母亲说，现在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有点遗憾，母亲说，以前的她会亲手种植海棠，然后细细摘下，簪在发髻上…… 母亲爱看海棠！ 这个念头在当时慕宁心上暗暗敲下，望了望自己手里的衣服，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海棠宫花被镶在风铃上，他们也没有注意过，如果母亲能看到，该会是多高兴！想到这里，慕宁举起颤颤巍巍的小手竟然鬼使神差的朝院子里走去，满心只有一个愿望，她想看母亲久违的真心微笑！ 可是，就在她颤抖着踏进那个院子的时候，一个让她至今都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了——三只几乎比她还要高大的狼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向他疾驰而来，她任然记得，它们张着一张大獠牙向自己奔来时，自己整个心似乎被人捏紧了一般，无法呼吸。 “啊！——”慕宁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即使是这里的老婆子拿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也不曾这样过！无尽的恐惧让她退到墙角，完全顾不得什么别的心思了，于是，她身边木案上的衣服，没有幸免的被它们一一扯烂。 “撕——”随着一声撕裂声，慕宁顿时睁大了眼睛，那身衣服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一分为二，一时间，她惊讶得忘了呼吸，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变的稀薄。可是灾难并没有就这么消散，不一会儿，慕宁头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充满惊讶。 “你在干什么！” 慕宁回过头去，在看到来人之后，恐惧开始变成无边的绝望，是秦氏！她旁边还有慕宓！ “誰让你到这里来的？你娘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这种人是不被允许进入宁喜堂的吗？”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让她起来的意思，她眼里只是凌厉的嘲讽。 “我，我是送衣服来的……” “衣服？”慕宓的语气显得不可思议，一双美目转向地上的一片狼藉，顿时眼里似乎要喷出火焰，“娘！这是我的衣服！” 慕宁一句话也不敢说，紧紧的盯住自己冻得通红的脚。 “你给我起来！”秦氏愤怒的声音响起，“来人，把她给我揪起来，带到那个贱人身边，我倒要让她看看，自己交出个什么好女儿！哼，你娘是贱人，你也是个贱坯子！” “不关我娘的事！”慕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秦氏，“我不是有心的，不要这样说我娘……” 秦氏丝毫不管慕宁的话，转过身去不知道和身后的家丁说了什么，然后再也不看慕宁一眼，叫人把她带到了前厅，慕华韵身边。这是慕宁第三次到前厅来…… 后来，母亲也被带来了，她紧紧抱住慕宁，祈求着慕华韵与秦氏能有一丝怜悯，可是，他们连正眼都不曾看下来过。 “老爷，夫人，宁儿还小，请不要责罚与她，要怪就怪我吧，所有的罪责我帮她抗！” “你？”站在边上的慕宓忽然笑着开口，慕宁抬起头看她，只见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而且眉眼间的戾气竟比秦氏还要多几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料子，你也承担得起？”她冷冷瞥下来，嘴角还带着一分讽刺与讥笑。 “我……”母亲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双手紧紧的牵着自己的，慕宁甚至可以感到她在发抖。 “不怪我母亲，是我的错！”慕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就挺直了身子。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在她们这里，在这个家里，自己的期待注定是卑微的。 “是啊，是你的错！那么你想怎么样做呢？”秦氏冷冷的看着她，慕宁的脸与她年轻时候的母亲很是相像，像得让秦氏咬牙切齿。“衣服事小，我们家还不缺，只是……”秦氏的脸色变得可怕，“你踏进我宁喜堂闹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并没有闹事。”慕宁第一次觉得这么美丽的脸竟然会这么可恨，让自己想冲上去狠狠的撕碎她。 “没有？”秦氏挑眉，转头看向一直没啃声的慕华韵，“老爷，这是你看怎么办？” 所有人都齐齐的望向慕华韵，慕宁更是注意到，母亲看他的眼神竟然还有期待…… “唉——小孩子你还想拿他怎么办？”慕华韵放下手里的茶盏盯着慕宁看了片刻说道，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母亲听完后，脸色似乎开始缓和，握着慕宁的手也松了些。 “只不过她这次的确是犯了大错，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慕华韵忽然话锋一转说道，“那就罚他砍柴挑水三天，整个慕府的人都不许帮忙，也好让她知道，她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什么！”母亲的脸像一个死灰壳般，整个表情xiele下来，如同一具死尸般难堪，“老爷，宁儿才七岁……” “就是念在她还小不懂事才从宽处理，若不然，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秦氏恶狠狠的打断母亲的话。“行了，把他们带下去，革了今晚的晚饭！” 慕宁在母亲的不断哭泣声中显得异常冷静，直到被人托出了前厅，眼角的泪才不自觉划下，guntang得让她不从适应…… 后来，和母亲整整三天，把慕府上下的粗活累活都包了下来…… 自此以后，慕宁再也没去过宁喜堂，也曾经发誓，永远都不踏进那个地方一步！因为，太过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