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她可是光明正大
深夜，夜空中繁星点点，雪亮的月光下，皇宫各处早已掌了灯。御书房外，玄颢帝因抵不住困意所以趴在桌上睡着了。苏瑾汐却精神饱满，不时的向御书房张望，御书房内灯火依旧通明，里面的人似乎一直没有熄灯的打算。 一旁的小顺子瞄了眼睡的正沉的玄颢帝，然后走到苏瑾汐身旁，压低了声音:“苏姑娘，您真的不打算让皇上去上早朝了？”因着苏瑾汐是大长公主带进皇宫里的人，而且玄颢帝也并未将她如何，所以小顺子不敢怠慢，语气很是恭敬。 苏瑾汐伸长脖子朝着御书房望了一眼，听见小顺子问她，扭过头不以为然道:“不然呢？”楚绯玉这个女人对大祁的看重和对玄颢帝的在乎，在揽月的话语间和楚绯玉的行动上充分的体现了出来。所以苏瑾汐算是清楚了，要激楚绯玉只能依靠玄颢帝。 小顺子被噎了一下，可是一想到大长公主那阴沉的脸色，让他瘦弱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于是他苦着一张脸对苏瑾汐说道:“苏姑娘，若是大长公主怪罪下来，你我皆担当不起啊！” 苏瑾汐不以为然，倒是受不了小顺子的罗里罗嗦，她用手掏了掏耳朵，颇有些不耐的说道:“小顺公公，你能不能先下去歇着，大长公主再怎么发怒，有皇上和我，所以怪不到你头上去。” 小顺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道:就是不能怪罪你和皇上，所以才会拿我们做奴才的开刀！ 不过小顺子知晓苏瑾汐烦自己扰了她的清闲，乖乖的退回玄颢帝身旁，决定离苏瑾汐远一点。 终于在三更的时候，苏瑾汐也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顺子也在一旁昏昏欲睡，瞥了一眼站的笔直如松的谢琼，不由感叹了下这个统领的精力旺盛。 楚绯玉从远处走来，远远便看见玄颢帝和苏瑾汐趴在桌上睡相极为不雅，不由皱起了眉。楚绯玉自进了御书房便吩咐谢琼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她在里面只待了一会儿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去了京都城外的梨花林。 楚绯玉早前在梨花林盖了间竹屋，原因无他，只因江楚葬在了那里。她此番去了梨花林自然是为了去看江楚，这一去竟到三更才回来。玄颢帝与苏瑾汐在御书房外一同等起了她，却是她始料未及。 之前在茶楼所发生的不愉快，在楚绯玉从梨花林回来时便已经释然了，可是她现在还不太想见到苏瑾汐。并不是说她讨厌苏瑾汐，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仅此而已。 这样想着，楚绯玉向御书房走去，走到谢琼身旁顿下脚步，语气波澜不惊:“让揽月过来，顺便给皇上带件披风。”顿了一下，继续道:“让她……也为苏姑娘带一件吧。”楚绯玉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眼夜空，似是在自言自语:“夜色已深……快去吧。”言毕，她举步走进了御书房。 谢琼差了人去找揽月，揽月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向身后示了示意，跟着的两名宫女立刻走到玄颢帝和苏瑾汐身边为二人披上了柔软而暖和的披风。 揽月走到谢琼身边顿了一下，刚想问他殿下找她何事，却又重新迈开了步子。依楚绯玉的性子又怎会告诉谢琼找她何事？所以她很自觉的没有开口，因为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揽月推开门，便看见楚绯玉坐在铺着金黄色锦缎的案桌后，面前的奏折堆的像一座小山。此刻楚绯玉手中正拿着一本奏折，目光盯着里面的内容，眉头紧蹙。 阖上门，揽月走到离案桌两步远停住了，行了一礼:“殿下，您找属下？” 楚绯玉抬眸看了眼揽月，又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奏折上，淡淡的说道:“本宫不是说在本宫面前不必多礼么？”揽月抿了抿唇，刚要说话，楚绯玉却打断了她尊卑贵贱规矩不可废的观念:“莫要说了，本宫都不在意你坚持个什么劲。”话锋一转，“揽月你看看，这些人倒是会给皇上施加压力。”说罢将手中奏折扔给了揽月，她则往后一靠，阖起了眸子似是在闭目养神。 揽月接过奏折，迟疑了一下便将奏折打开了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揽月不禁眼含薄怒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殿下，这兵部尚书蔺逍是否管的太宽了？”蔺逍所呈上来的奏折内容中，说的是皇上不久便要大婚，大长公主理应放权让皇上亲政。还有就是公主府已经修茸好，到七月初五大长公主年岁便已二十有四，不应再在宫中居住，是时候该选驸马搬入公主府。 楚绯玉缓缓掀开眸子，倒是不甚在意，她一指桌上堆的像座小山一样的奏折，漫不经心道:“出现在这里的奏折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揽月走到楚绯玉身旁拿起奏折翻开一本又一本，难以置信的盯着这些奏折，她深吸了一口气，嗓子却有些发干:“这些大臣都疯了？” 楚绯玉闻言笑了笑，就连眉梢都染上了些许笑意，扫了眼奏折里画的那个叉，语气中不乏戏谑:“慎儿打算将这些都驳回。”之前回来还没来得及看，这会儿看到这些奏折，楚绯玉才恍然玄颢帝出现在御书房外等自己是为了何事。 果不其然，揽月看到了奏折下方的画的叉，嘴角弯了起来:“皇上护起短来可真是不在您之下，这般公然向着殿下也不怕伤了那帮大臣的心，也不知这些奏折被送回各位大臣的手上，他们会不会痛心疾首。” 楚绯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慎儿此番亦是无用之举，那些大臣不达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她自案上拿了一封密信交给揽月:“你代本宫去京都城外送凝儿与苏瑾瑜一程，将这封信交予她二人。”揽月郑重的点了点头，楚绯玉这才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到了五更天，小顺子面色焦急的将玄颢帝给唤醒了过来，玄颢帝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不悦的呵斥小顺子道:“你叫什么，作何扰朕好眠？！” 小顺子急的满头大汗，他跺了跺脚，满是痛心疾首，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我的皇上哎，您还不赶紧更衣！大长公主殿下刚发话了，说您要是误了早朝她就搬去公主府再也不踏入皇宫半步！” 玄颢帝刚被吵醒显然没反应过来，看了眼旁边睡的正沉的苏瑾汐，转过头怔怔的问小顺子:“姑姑在何处？”小顺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对玄颢帝的不在状态很是绝望，尖着声音道:“皇上！您还没听清楚吗！大长公主殿下已经去了宣政殿，您再不去更衣上早朝，大长公主殿下要不管您了！她要搬去公主府了！！” 玄颢帝怔住了，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小顺子的那两句“大长公主殿下要不管您了！”“她要搬去公主府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小顺子说的是他姑姑，已经去了宣政殿？ 玄颢帝不能想象楚绯玉不管他是什么景象，他攥紧了手，连忙站起身扯过身上的披风扔给了小顺子快步向御书房走去，头也不回的朝小顺子高声道:“给朕更衣！快！” 苏瑾汐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说大长公主什么的，让她一个激灵陡然醒了过来。抬起头正好看见玄颢帝疾步向御书房走去，小顺子指挥一帮捧着龙袍靴子等一系列服饰的宫女浩浩荡荡的跟在了玄颢帝身后。 苏瑾汐眨了眨眼睛，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御书房外的面瘫统领和一干侍卫都已经不在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楚绯玉也不在御书房了？看向御书房里忙碌的宫女和太监，苏瑾汐恍然，楚绯玉这会儿应是去上早朝了。 看来是见不到楚绯玉了，苏瑾汐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她想先回昭云殿，刚站起来身上梨花白色的披风随之掉落在地。苏瑾汐眼中出现一抹讶色，随即捡起披风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披风上那用银线勾勒出的梨花让她失了神。 苏瑾汐自怀中拿出一块刻着梨花的白玉，分明是她抢走楚绯玉的那块玉佩。然后她惊讶的发现，披风上绣的花与玉佩上刻着的梨花显然一模一样！苏瑾汐脑中灵光一闪，下了一个结论——楚绯玉在她睡着后来过！这一发现让她突然乐开了花，抱着披风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昭云殿的方向去了。 苏瑾汐哪里知道她在御书房外等了那么久，楚绯玉压根就不在里面。 宣政殿，玄颢帝坐在龙椅上，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忐忑不安。还好他在早朝之前赶来了，暗自祈祷他姑姑不会一怒之下搬去公主府。 小顺子看了眼珠帘后的人，将目光放在了殿中的大臣们身上，尖着嗓音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从中走出一位约莫四十三四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撩袍角跪在大殿中间，垂下眸子恭敬道:“禀皇上，臣蔺逍有事启奏！” 玄颢帝知晓蔺逍所要说之事，心中恨不得将此人扔出宣政殿外，可他是尊贵无比的皇帝，不能做出有违他身份之事。况且蔺逍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倘若真要是处置了蔺逍，岂不是会寒了满朝文武的心？玄颢帝暗叹了口气，沉声道:“蔺爱卿有何事？” 蔺逍这才开口:“臣所奏一事与大长公主有关！”说完不顾玄颢帝突然阴沉下来的脸，高声道:“大长公主已然二十有四，皇上也将大婚，大长公主当觅得驸马离宫开府。”此言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玄颢帝半眯着眼睛，又听蔺逍说道:“我大祁历代公主皆未过二九年华便已开府选驸马，今上年幼，念在大长公主竭心辅佐皇上，才未曾为殿下择选驸马，如今皇上已将大婚，大长公主也可放心离宫。” 玄颢帝怎会依了蔺逍，他那狠心的姑姑早有了离宫的打算，如今被蔺逍这么一提，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于是玄颢帝慢悠悠道:“蔺爱卿多虑了，朕并未觉得大长公主待在宫中有何不妥。况且朕还未及笄，政事上有何不懂之处还需大长公主指点一二，蔺爱卿还是将此事作罢为好。” 玄颢帝这话一出口，有人又从中出列紧接着跪在蔺逍身旁，进言道:“皇上，这于礼不合！蔺尚书所言极是，臣傅轼附议。” 玄颢帝怔愣的看向已年过不惑的傅轼，此人正是他的老师傅轼傅太傅！玄颢帝一直很敬重傅轼，不仅是因为傅轼是他老师，还因着傅轼学识渊博，拥有高风亮节的品性，和对一介女流的楚绯玉的敬佩，所以玄颢帝对他这个老师很是倚重。 现在他的老师也在附议让他最亲爱的姑姑选驸马然后离宫，这让玄颢帝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静默了片刻，自珠帘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劳诸位大臣们费心了，本宫自会离宫，却不是现在。皇上如今并未大婚，大婚之后就让皇上决定此事罢。停顿了一下又道:“本宫选驸马一事毋须诸位大臣们cao心，大祁的百姓们素闻本宫好女色，所以，若是要选也是选一位女驸马，更何况本宫就没打算过选驸马。” 大长公主这番话下来，惊得殿中的臣子们皆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没想到大长公主会亲自承认自己好女色，这也是坐实了坊间传闻。他们无不震惊的看向珠帘后的大长公主，可惜的是，除了琉璃珠帘，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都知道大长公主好女色的传闻，却不料从她口中说出来更让他们震撼，所幸早前已听过大长公主的事迹，这会儿也倒不觉得此事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蔺逍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且听他不卑不亢道:“皇上，大长公主此番颠鸾倒凤，悖伦理违纲常，请皇上降罪！” 玄颢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楚绯玉开了口:“本宫颠鸾倒凤怎么了？蔺尚书断袖一事怎地不与诸位大臣分享一下？”楚绯玉的话让朝堂上下可谓是一片哗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沸腾的开水陡然炸开了锅！ “本宫喜好女色，端的是光明正大，可你蔺逍呢？表面如正人君子，实则道貌岸然。蔺大人，你真让本宫和皇上失望呢。” 一向清廉只娶了一位妻子引得世人称颂的蔺逍蔺大人居然不是因为挚爱妻子不曾纳妾，而是因为……断袖之癖！其实断袖之事在大祁并非罕见，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养过男宠，宫女之间对食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蔺大人打着大长公主悖伦理违纲常的旗号要求皇上治其罪，未曾想过自己的事情会被人知晓！如今被大长公主点破，就算他依旧好好当他的兵部尚书，为人却是被人所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