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繁花盛景，怎奈今朝无旧人（上）
孟非有些为难。 若若让他陪她一块儿去见那个人，他很想去，但是，他真的能去吗？先前因为不知道那里是师伯划定的禁地，他去了就去了，那现在呢？知禁犯禁，岂不是就相当于在暗示一些说不出口，却很严重的事情。 “别想太多，你虽然是序列，但正名时间太短，一举一动没必要那么小心。”看着他苦恼的样子，谢不凡随手拂去一片飘落的花瓣，言语十分随意。 心中犹豫不决的孟非找上了谢不凡，想听听他的见解。 孟非无言，然后猛然想到，谢不凡身为无心山庄的少主，但在外却是胡作非为，搞得没几个同辈待见他，自己居然找他问这种问题……唉！ 忍不住叹息的孟非抬起手将飘在眼前的一片粉色花瓣扫去，继续忧愁的同时，却忽然嗅到一阵莫名的香味，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现在是深秋，哪飘来的花瓣？ 谢不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抬起头四处张望，然后两人同时愣住了。 …… …… 时间稍前一点，清虚宫某座殿内，国师大人原本正在修剪几盆碧绿的盆景，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剪刀，迈步走到殿外，抬头朝着西方望去。然而下一秒，便像一阵清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封锁木园。” 殿外一处阴影里，中年执事听到国师大人离去前留下的话语，悄无声息地退去。 时间再往前一点，木园中，全身上下散发着陈朽气息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潭中的红鱼，一切都似乎与孟非来的那日无异，然而少年心里却知道，不一样了。 清潭依旧，但是潭中仅有的那条红鱼颜色却是淡了许多，并且，这种变化还在继续，直到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被潭水化掉，再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时候到了吗？巨树下的少年不由得想到，只是他却不知道该感到悲哀还是庆幸。 随着红鱼的消逝，木园之中也开始起了变化，先是水潭中的潭水渐渐化作虚影，像泡沫般，破灭不见，潭底只留下些似乎已经长了许久的长草。紧接着，周围那些神圣庄严的建筑也开始虚化，最终化作一片残垣断壁。再后来，少年身后那棵数百年来都没有丝毫变化的古木，竟是在树冠之上盛开了无数的粉色小花，只不过，盛开的同时，也在不断的随风飘落，向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 木园变化很大，然而少年就像看不到这些变化一样，仍是面无表情，只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落在空空的水潭里，而是注视着木园中，多出的两个人，两个老人。 国师大人还有天师神算并肩站在枯潭的另一面，与少年隔潭对视，沉默不语。只是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出现这种变化，那留给他或者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不容易。”先开口的是国师，他说的虽然没头没脑，但是少年却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见之不易。 少年神情没有变化，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回道：“其实很容易。”也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有其他原因，总之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一样。 国师默然，他们知道少年指的是什么，就像他们知道若若是怎么见到的少年一样，毕竟，那本就是他们有意无意促使的，只是那种方法，他们却是不能用。 摇了摇头，神算开口说道：“时间不多，有些事还得请您告诉我们。”很难想象，不论地位还是境界都处于天下最巅峰一列的天师神算竟会对一个少年使用尊称，还用的那般自然。 国师明白，因为少年面相虽小，但若论在这世间度过的年月，恐怕比他们还要多数倍，更不用说他那足以压倒世间所有人的身份。 “几百年来，你们一直都在全力从世间抹去我的存在，还需要问我什么？”本该是充满怒意的一段话，然而少年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声音依旧平静。 国师和神算无法否认，少年口中的你们包括他们却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一点他们很清楚，不过他们并不想在这上面再多做计较，于是国师又一次出声说道：“我们想知道，你们，或者该说他们，有没有归来的那一天。” “你们在恐惧？”没有丝毫嘲弄意味的嘲弄话语从少年口中传出。 国师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郑重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真正畏惧的从不是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想要开启新的篇章，所以，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们。” 少年罕见的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以后，方才开口说道：“神舟在望，留给你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犹如天启一般的话语，国师和神算两人脸色骤变。 …… …… “情况不对。”谢不凡收起了轻佻，严肃地说道：“清虚宫中这棵古木数百年来从没出现过变化，更不用说开花，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这个样子，让孟非不由得也郑重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就看到彬焱，红墨还有若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孟非，木园被封了。”若若脆声声地说道。 “封了？”孟非皱起了眉头，难道里面真有什么？ 然而没等他多想，小院之中忽然多了许多散落的粉色花瓣，并且极有规律的在空中转动起来，而在其中竟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院中诸人都被吓了一跳，只是待看清那人的面孔时，孟非却是愣了。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气息，可为什么偏偏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有些迷茫，但是就在下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大师兄？ 孟非瞪大了眼睛。 来人并不是天山大师兄，然而孟非却是从他身上找到了类似大师兄的感觉，同样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异常干净的气息。 “是你！”若若的眼睛亮了。 “你认识他？”所有人都看向她。 若若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他就是让我找无始树根的人。” 怎么回事？ 孟非眉头拧了起来。 这个跟大师兄感觉极为相似的人就是木园里的人？ 对他们解释过后，若若又看向少年：“对不起，无始树根我找不到。” 少年似乎并不介意若若的回答，用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只要你肯，总有一天能找到。” 若若微怔，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孟非忽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转头“我不是人。” 就像自己骂自己一样的话语，但少年却说出了理所当然的感觉，还说的那么自然。 “不是人难道是鬼？”谢不凡出声呛道。 “我不是鬼。”少年用同样的语气说出了相似的话。 众人集体无语，彬焱甚至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只不过，孟非心里却是有了底。少年的沟通方式显然与众不同，恰巧，天山上也有一个这样跟人说话的人。 “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突然的问话果然奏效，然而下一刻，少年的回答却是让所有人齐齐呆若木鸡。 “你们可以叫我露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