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伞至，人归
提到过年要做什么，恐怕多数人都会想到置办年货，所以孟家也没能例外，趁着年前最后一天，采购着过年所需的东西。 “没钱是什么意思？”瞪着眼睛，彬焱的语气咄咄逼人。 “师兄告诉我，天山弟子一切日常用度都得自己解决，或者为门派做贡献换取，咱们两个在山上什么都没干，还收了那么多好处，所以……”一脸无辜的孟非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彬焱觉得很无奈，她当初跟着孟非就是以为能得到她想要的钱跟地位还有名气，后来成为了天山弟子，名声与地位似乎都已经触手可及，然而如今看来，钱的问题还是遥遥无期。 “算了，那我自己去逛逛。”无奈之下，少女只能妥协，转身便欲往熙攘的人群中走去，只是还没动身，就被孟非叫住，回头看着一副不好意思表情的孟非，她微露不解。 孟非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非常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才腼腆地说道：“能借我点钱么？” 如果不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彬焱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用拳头回答他，只是没有如果，所以她只能无语地看着他。 孟非慌忙解释道：“我欠镇督一些钱，想着拖着总归不好，想年前还给他。” “没有。” 无情的拒绝没能打消孟非的决心：“在京都的时候，你不是通过赌坊赚了一些钱？” 由于这个问题，彬焱彻底怒了，两只手在孟非脸前狂甩着说道：“看到没有？” 察觉到贴在小手上的那层薄如蝉翼的事物以后，孟非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然后略感惊讶：“谢不凡把这手套卖给你了？” 彬焱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是孟非只好放弃借钱的念头，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两人就此分离。 零丁的小雪没能让过年的热意冷上半点，反倒增添了许多年的意味，零零散散地打在脸上，丝丝凉意刚好让面上的热感不至于太强烈。 张屠户铺面前人群不止，周大娘的窗花依旧被人追捧，就连刘老二家的干果，今年的销量似乎也多了不少，一片祥和，怎么看都在预兆着今年会是一个好年——至少孟非是这么觉得，然而下一刻，他的却不敢在这么想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把红纸伞。 伞面真的很红，比道旁摊贩手上的春联还红，只是纵然它再红，也依旧是把伞而已，所以特殊的不是伞，是人，撑伞的人。 在遇到夜常安以前，孟非从没想过这世间的男子竟可以生的那般漂亮，只不过夜常安的面貌属于秀美，而今天，他在一把红伞下，看到了一个俊美不亚于夜常安的男人。 “你就是第六序列？”男子轻声开口。 孟非一愣，下意识地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妥，正想问些什么，男子的第二句话便飘了过来。 “舍妹任性无知，受了你不少照顾，且容我在此代家长谢过。” 男子的声音很轻灵，像猫一样，而且就连感觉，都有些许相似。举止优雅，从容，气度却非常端庄，大气。 彬彬有礼的一句话让孟非想要问的话都无从下口，只能点头致意，然后便准备问些新的问题，比如，令妹是谁？哪想对方似乎真的单纯就只为了致谢，见孟非点头之后，便举步前行，目光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放在他身上，与孟非擦肩而过，如同陌生人一般——尽管，他确实是个陌生人。 转过身望着男子与空中飘落的雪花色泽无异的衣衫，孟非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终于想清楚他到底是谁，顿时震惊不已，只是很快便又皱起了眉头…… 彬焱说要单独逛逛，倒不是为了置办什么东西，过年要买的东西？她才不管那些，她只知道，街上的很多小吃食都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不论是甜到心的蜜饯，还是酸到牙软的蜜饯，都是她在家中不曾吃到过的，还有那像真的雪一样白的雪花糕，皮酥里软的小酥饼，这些都让她沉醉到无法自拔，只是考虑到孟伯母为她特制的年饺，不得不强忍着诱惑，少吃了不少东西。 怀抱着香味四溢的纸袋，手里还捏着个甜包子，咬下一口，满满的幸福感让彬焱有些忘乎所以，连有人站在面前都没能注意到，一头撞了上去。 起初彬焱微微有些恼怒，等到发觉包子的馅将对方如雪的白衣染上了些许污渍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慌忙道歉的同时，抬头看去，然后身影骤然僵住。 没有在意手中的包子滚落一旁，嘴唇蠕动了许久以后，才从她的口中怯生生地传出一个字。 “哥。” 不早不晚，孟非到来时刚好听到这个字，印证了猜想，他却丝毫没有感到高兴，因为男子之前说过的话，让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于孟非的到来，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准确的说，他完全无视了孟非的存在，只是静静地看着数月未见的meimei，淡淡地问道：“回家？” 彬焱低着头，沉默不语。见她如此，男子又问了一次：“回家？”声音绝对不大，却有无形的威严充斥其中。 这一次，彬焱轻轻地点了点头。 男子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孟非，那眼神似乎在说，如你所见。 孟非没想到预想的事情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有些出乎预料，但更多的是反应不及，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暂且沉默。闹市中，人来人往，雪花缓缓飘洒，被人群走动中带起的小风拉扯的七零八落。 红纸伞不大，刚好罩住两人，于是孟非只好站在伞外，任由这把红伞，隔出一片天。许久以后，他看着彬焱，出声问道：“你要回家吗？” 短短的时间里，这个问题便出现了三次，第二次彬焱点了头，所以第三次她选择了沉默。 她的沉默让孟非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一旁的男子，又咽了下去，重新想了想，说道：“今天是除夕，虽说没有留客的风俗，但我还是想请你们来我家一起过年，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就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碰面，现在我要再去采购一些东西。”前半句，他是看着男子说的，后半句却是看着彬焱，只不过她仍旧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于是孟非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彬焱就只说了一个字，还仅仅是个称呼…… 需要的东西采集齐全，孟非两手拎着年货，站在集外路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陷入了沉默。抬起头看看天色，幸好，还不算晚，于是他将手中的事物放在干净的地面上，独自站在约定之地，立于檐下静静地等待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雪渐渐大了，天色也暗了许多，年前最后一次集市慢慢消失不见，爆竹声逐渐响起，由零星到接踵而至，伴随其中的，还有各式佳肴的香味。 她好像很期待娘亲做的饺子吧？闻着这满含幸福的味道，孟非孤独的想着，随后拎起脚边的年货，同时顺手抱起角落里那不知何人何时放下的装满吃食的纸袋，踩着轻微的夜色，独自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