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诸生乱国在线阅读 - 第六十一章 青楼定计

第六十一章 青楼定计

    似乎是因为王三的离去,这些日子闻韵剑庄不是太安生,一向文质彬彬,和蔼可亲的庄主问天子莫名的发了好几通脾气,便是他得意的关门弟子吴尚天都被责罚了数次,不过好在今日吴尚天被庄主派了出去,总算是逃脱了这种磨难。

    吴尚天,字慕道,乃是闻韵剑庄问天子的最后一位弟子,在剑庄之内被传闻是问天子的私生子,其人面白无须,青衣儒袍,羽带纶巾,乍一看便如同儒家私塾中的教书先生,但若是被此斯文扮相所欺骗的话,那么会死的很惨。虽然他模样清秀,不过二十几许人,却已是睟天境界,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但同时也是心肠狠辣之人,那日饥民围城,便是他带领闻韵剑庄的诸位剑客出城退敌,仅一人便斩千人以上,虽然大多数皆是被其秘术波及,却也难掩其心肠之冷。

    他黄昏时,出得剑庄,往西城而去,那里坐落着荆州城内最享负盛名的妓馆楼兰轩,虽然他对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以色逢人的妓女并不特别的热衷,但是与一男子相约,若不寻个青楼妓馆,多少有点惹人联想,何况唐末乱世中正是龙阳断袖之风泛滥的时候。

    吴尚天到妓馆时,已然是晚饭过后,明月初上,正是楼兰轩迎来送往之时,腰间镂空的墨玉佩显示出他剑客的身份,早有眼神尖利的老鸨将其送入最上等的雅间。相约之人此时还未至,吴尚天点了一名清倌人陪酒,自斟自饮起来。剑客好洁,据传言是因为不洁的东西会玷污剑客的灵性,影响他们对于天道的领悟,尤其对于吴尚天这种不到而立之年便已如睟天境的天之骄子而言,非处子不沾,即使处子,若然天葵将近,也是不能近身的。

    与之相约的人是专诸盟贪狼殿执事堂的管事,传说是目前荆州城内专诸盟权力最大的人,戌时初刻那人进了门,与吴尚天彼此沟通一番确定了身份。吴尚天很是好奇为何庄主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毕竟一个是属于剑客世界的中流砥柱,享誉诸国,一个却是各大剑庄的公开对头,恶贯满盈。来人坐定,吴尚天将房中的清倌人遣出,这才说道:某吴尚天,乃是闻韵剑庄庄主问天子的关门弟子,今日奉家师之命前来与阁下相会——

    来人正是孙长佑,原本恼怒问天子遣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来,听其介绍完身份之后,此时却转变了态度,说道:原来是问天子的得意高徒,某便是专诸盟执事堂管事孙长佑了,今日相约之事,想必问天子应该对你有所交待,不知尊师是如何回复的?

    吴尚天也是今日方才知道这件事情,当下便直接说道:家师对那个小子格外关注,听闻其逃跑之后也是愤怒异常——

    那封信?孙长佑听其言,似乎问天子当真是认识小鲜那小子的,莫非他与问天子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他忍不住问起推荐小鲜进入专诸盟的那封信件。

    什么信?吴尚天疑惑道,家师并没有提到什么信,不过却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你可知道城南那卖鱼糕丸子的王三胖子?

    孙长佑点点头,只听吴尚天说道:那王三本为家师的仆役,原也是秘术剑客,那小子便是家师让其代为看管的,只是不知缘何进了专诸盟,但最近那王三竟然也悄悄离开了荆州城,想必与那小子也有关系,你们追捕之时可代为查探一番王三的下落,若有消息,闻韵剑庄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知那小子与尊师有何关系?孙长佑主要是想探问一下问天子到底是不是小鲜的后台,还是他狐假虎威而已。

    吴尚天摇了摇头,说道:并无关系,只不过那小子是家师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害了他的性命,当然略有惩戒也是应该的!

    孙长佑听到这里方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懂了!此事说完,孙长佑从房中离去,门外的长随立刻上前听用,只听孙管事冷冷说道:要觅影连同噬狼组的人即刻向蜀国追去,记住,不要活的,只要死的!

    长随悚然一惊,虽说专诸盟的叛徒尽然只此一途,但此刻听闻孙管事口中语气,却觉得恐怖非常,而孙管事脑中暗暗想着,那二人叛离专诸盟早已注定是死,本看在问天子的面上故此一问,没想到竟是狐假虎威,假冒的名义,看来信件上的笔力应是那王三的手法了,竟有这般本事!不过这些也还未放在孙管事的眼中,小鲜此人,天赋异禀,本是做刺客的上等人选,但如今背盟而去,而且问天子竟有惜才之心,更加不可饶恕,毕竟闻韵剑庄若是强一分,就等于专诸盟弱一分,孙长佑又如何会卖问天子这个人情。

    孙长佑冷笑离去,却不知房中的吴尚天也是暗暗冷笑,他如何不知孙长佑的心思,本来问天子确实是让他说服专诸盟留下小鲜的性命的,但是当他从问天子口中得知那小子竟然有灵兽守护,天赋异禀,师父隐隐然有收徒之意,心思顿时百转,他本是问天子的关门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却有一个似乎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他如何能够放任其成。刚才自己的那番话,想必已孙长佑的性格,应该是起了作用的,吴尚天暗暗的嗤笑一声,对着空旷的房间漠然而视,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师弟可怜的表情,他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对不起了,小师弟!”

    小鲜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而茗惜就在他的身前,不歪不斜的正好喷在了她的脸上,满脸的唾沫印子,茗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小鲜连忙帮她擦拭,憨憨一笑道:不知怎么了,忽然鼻子一痒,现在不痒了!

    他们二人经过高安后,便一路疾行,第二日准备妥当后进入神农架深林,一切都挺顺利的,今天已经是入林子后的第三日了,直到今天他们都未曾发现任何专诸盟哨探的痕迹。不过越是如此,就越需要谨慎,小鲜心中总是惴惴,暗地里仿佛觉得似乎专诸盟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或者就在前方等着自己。毕竟专诸盟曾经早已调查过自己与茗惜的一切,知道他们是从蜀国来到荆州的,如今他们可能逃往的地方就只有蜀国,而历来入蜀的道路只有那么几条,要么自三峡溯江而上,要么自云南走茶马古道,要么由甘肃走阴平道,或者自汉中走剑阁,小鲜如今就是打算自汉中走剑阁入蜀,这也是蜀道之中最易走的一条道路了。

    茗惜已然八岁半了,少了很多少女那种懵懂的无知,多了许多大人的思量与细腻的心思,看着小鲜忽然眉头一皱,知道他又在担心前路的安危,想要安慰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这时只听小鲜忽然说道:这两天我们有所放松警惕了,虽然已入了深林,也没有发现专诸盟哨探的痕迹,但毕竟此地离荆州不远,我们也仅靠着密林边缘走,多少还是存在一些危险的。说到这里,小鲜忽然顿了一顿,又说道:前两日生了火,虽然掩埋了余烬,但不知是否有人看见烟气,闻到味道!另外,虽然这林子里寥无人迹,前日与昨日似乎还是看到了山中猎户的身影,依照马教习与郑教习的教导和盟中的规矩,应该早些去除这些隐患的,可我们毕竟并非嗜杀的刺客,但多少也留下了我们的藏身痕迹,所以接下来几日,我们不能再留下痕迹——

    这些话茗惜也懂,虽然无法再吃到熟食,也只能忍受了。当日中午二人就着rou干吃了些干粮,山中的水源充沛,不管是枝叶上的露水还是间或冒出的小潭小溪,水质还十分清冽,入口甘甜,许是因为常年寥无人迹,没有人干惹到这一片自然。等到了第二日后,连续两日都再未见过任何人的踪影,便是小路都已消失不见,只余下层层叠叠的树叶,倾颓的草木,动物的残尸,这之后的道路想必再无人烟了,便是猎户也无法深入密林这么远,听说神农架有野人存在,半夜时小鲜开玩笑似的吓唬了一阵茗惜,却引得她抱着小鲜的胳膊哆嗦了一晚。

    山中行路是十分危险的,尤其是这种未经开垦的原始密林,其中蛇虫鼠蚁莫不有致人死地的威能,虽然临近十月,山中气温已然下降,但那些毒虫猛兽还未进入冬眠,所以二人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不过好在已然进入了丛林深处,而又未发现专诸盟哨探的身影,就不用那么谨慎,每每遇到无法幽邃阴深的险地时,可以火把探路,或焚烟驱虫,倒不虞被这些小虫害了性命。只是丛林幽深,葱葱郁郁,遮天蔽日,日头虽然可从树叶缝隙漏下一二,但已无法分辨东西,地上野草湿漉漉的,也无法以此辨别东西,每每狐疑之时,只能飞窜上树,看看日升月沉,略略的分辨下东西方向,却也难掩心中担忧,自己到底是否走对了方向。

    此刻正是正午,本应是光照大地,万物温暖的时刻,但这林中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小鲜一不小心一步跨出,刚好踏进了一块水洼之中,整个小腿都湿了,不禁恨恨的骂了一声,茗惜拿出早先准备的山河图册,研究了半天对小鲜说道:看山河图上所示,其实我们可以沿着林中那条河谷走,河边树木较少,可见天日,路应该比这里好走!

    小鲜摇摇头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虽然路好走了,我们的踪迹也容易暴露,毕竟专诸盟有哨鹰,没了这遮蔽天日的树叶,只要辨别了我们的去向,哨鹰很快会发现我们的!

    茗惜闻言只得作罢,又往前走不久,地上水洼逐渐增多,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小鲜暗暗嘟囔,最近也没下雨啊,怎么这么湿!又走了一段,忽然见得前方一阵反光,宛如盛夏荷塘般的波光粼粼,小鲜倏地一愣,这林中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湖泊!

    走近一看,确实是个不大的湖泊,就在这连绵的山峦之间,水流从看不清楚来源的山林之中汩汩涌来,注入这清冽的湖泊之中,湖泊的西面延伸出另一条河流,顺顺着山势而下,又流向了看不清楚的去路,小鲜略一思量,暗自揣测其大概是注入东边那条漫长的河谷之中。

    茗惜见着这湖泊水质清冽,顿时兴奋异常,自从那日离开荆州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洗浴过,即使天气渐凉,时日虽久还不至于浑身酸臭,但在这丛林之中涉山淌水,又野外露宿的,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格外不舒服,茗惜顿时就想跳入那湖泊之中痛痛快快洗个澡,忽然只听头顶上的高空传来一道凄厉的鹰嘶,倏然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一头灰色内羽、体形瘦小的飞鹰在碧蓝的半空之中盘旋一周,随即向着他们来路的方向猝然而去。

    小鲜心中猛地一震,便是茗惜似乎都像是想起什么倏地呆住,半晌回过头来看向小鲜,惊愕道:那是——

    小鲜来不及说话,连忙将背后的东西扔给茗惜,随即背起她来,向着湖泊对岸而去。小鲜没有回答茗惜,想必以她作为活道院教习马卫坡的义女,应该会知道专诸盟哨探以哨鹰追击敌人的技巧,盘旋一周的鹰语意味着与敌人相距不过鹰飞一个时辰的距离,以从天境剑客的轻身之术来说,他们会在半个时辰赶到。

    虽然已经开始涉水过河,算是提前发觉了专诸盟哨探的痕迹,小鲜仍然觉得恐怖非常,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踪迹的,入林第二日后,自己与茗惜再没有犯过错误,他们哪里来的追踪线索,莫非专诸盟的人都是狗变的吗!

    暗自腹诽着,小鲜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这湖泊虽然不大,却也有半顷见方,左右皆是湖岸,切无舟楫桥梁,只有顺着湖泊往下游走,然后寻个河水浅的地方过去。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听得方才离去的灰影忽然又飞了回来,一声长嘶,分外凄厉,听得二人浑身一震,这声音他们知道,只是未曾听过,若说之前的鹰嘶为示意大致方向的话,那么方才的那一声鸣叫,却是指示确定位置,其暗含的意思是指追来的剑客已在飞鹰目力可及的距离了。留给他们二人的时间,或许已不到半刻钟了,而天上还有那可恶的哨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