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嘴太贱

    此刻黄薰见黄公睿正坐在前，自己也站得有些累了，便一边搬来一张圆凳，一边招呼一声道：“爹，不是又要我细说一遍那日的事情吧？信里面不是写得挺仔细了吗？”

    黄公睿眼看着黄薰吃力地搬着一张圆凳，心道人家老爹训儿子，儿子可不都乖乖地站得笔挺，一声不吭。她倒是好，自个儿搬了一张凳子要坐不说，还率先开口问这问那，貌似嫌弃说了太多遍还不乐意细说。黄公睿反思着他抽打她也不算少，而她每次被打的时候都保证得相当乖顺，赌咒发誓都顺手得很，然而下次照样再犯，丝毫不见又悔过之心，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真是能耐。黄公睿便觉着自己果真是太疼爱她了，遥想起自己小时候，不也是被师傅这么收拾着过来的吗，那时候自己是否也曾心中暗下决心要杀了师傅？

    黄公睿与黄薰大眼瞪小眼，他冷哼一声道：“书呢？”

    黄薰从背后抽出来那本，一脸“就知道你最紧张”这个的表情，一把将书塞给黄公睿道：“你不是让我书在人在，书失人先亡吗？我敢不听你的？”

    黄公睿也是习惯了她的顶嘴了，拿出书来翻了两页，又关照道：“收好。”

    黄薰不满，嫌弃地看着那本被众人争抢的书，道：“你说我要这个做什么呢，一不能吃二不能穿，却总是惹来杀身之祸，你不会是故意来害我的吧？”这句话黄薰其实很早之前就想问来着，果然遭到了黄公睿一记白眼，一记耳光子就要过来，黄薰眼疾手快地一躲。抿了抿嘴巴，又嘴贱地说道：“他们要杀我不还是因为这个吗，你干嘛要给我这书，反正我也看不来。”

    黄公睿一巴掌没有打到位，总觉得手有些痒痒的不太爽利，没好气地说道：“你既然是我的儿子。怎么能一本书都保不住？”

    黄薰还嘴道：“做你儿子可真累！”

    黄公睿第二巴掌“啪”地落在黄薰的脸上。不过他控制了力气，可不会叫黄薰丢了一颗牙齿。黄薰吃黄公睿的耳光子早已是家常便饭，索性对上黄公睿的时候嘴巴是越来越贱了，怒道：“你就是故意要叫人来追杀我。那日里要不是我长一点记性，发觉得早一点，可不是已经和黄虎黄豹一样等着你给我收尸了。你还能在这儿训我？啊？”

    连日来逃命的怒气，当着黄雀荀息策的面还要装着成熟不能发泄出来，压抑得难受。遇到了黄丹贞也没有什么表示，现在在黄公睿面前毫无顾忌，面色通红地扯着脖子说道。他明明知道她拿着这东西不安全，也明明知道她没有多少自保的本领，却还要叫她继续这样冒险的生活，她又不是他，凭什么总是要按着他的标准来界定她？

    黄薰豁出去了。话塞在肚子里只会发酵得越来越厉害，便一股脑儿地冲着黄公睿怒吼道：“我被你害了也就算了。黄奕棋和黄雀还跟着我呢，到时候书没有了不说，还是三条人命，你将我当你儿子看了吗？你就是根本没有将我们的性命考虑过是不是？你就光知道你的面子，就知道书，就知道所谓的磨砺，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不过才七岁，你要我怎么样，我又不是你！”

    黄薰气得眼红红的一边哭一边吼，黄公睿面色比锅底还黑，站起来负着手，他的一只手又开始痒得厉害，心道这小子的嘴巴是越来越贱了，就让她骂个爽快，反正等会儿骂完了嘴巴子招呼着。他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带上家里道场那根泡了辣椒水的鞭子，直接用手打控制力道更加麻烦一些。

    黄薰也正是仗着他在外也最多不过多吃几个嘴巴子，便直接将话说得痛快，道：“你说你除了自己你在意过谁，人家都道你有多疼我呢，只有我自个儿清楚你是怎么个疼爱的法子，我对你来说真的是你的儿子吗？你真的有将我当做是你的儿子吗？你根本就是一个人渣父亲！”

    黄公睿忍无可忍，“哗啦”地一声一掌打在了楠木圆桌上，那桌子应声而裂，黄薰从贪图一时口快之中惊醒过来，看着那粉身碎骨的楠木桌子，心头一颤，嘴角一抽，他这时怒气无法发泄而冲着那张桌子了呢，总不能真的将她死了。

    黄公睿死死瞪着黄薰，咬牙道：“人渣父亲？”

    黄薰有些害怕了，知道这句惹了不小的事情，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可无法回转过来，便只憋着眼泪不说话。她心中仍旧后怕，那个时候若是自己稍微轻心一分，黄雀可不是光着屁股了，估计尸首也分离了，而荀息策和她，也定然逃脱不了。

    外间的人先头只听见黄薰那小孩子清脆的嗓音却不住怒吼着，也不敢将话语听得明白，到时候黄公睿为了发泄怒火找上他们了可不是倒霉，都一个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只黄丹贞听得津津有味呢，她这七弟也确实……

    然而大家听得桌子那一声“哗啦”，便心头一颤。人渣父亲？黄薰也真敢说。黄景生和黄源生直将黄薰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话随便搁谁身上，准被黄公睿给收拾得残废了，也就是黄薰了，到底是黄公睿的儿子，黄公睿再怒再气，总也不能一巴掌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的儿子给拍死了。

    黄公睿指着黄薰气的发抖，颤声道：“跪下！”

    黄薰咬了咬牙，也不得不稍微服软，嘴巴是痛快了，但是也点燃了火药桶，只好屈辱地跪下来，低着头饮泣道：“爹，我是嘴贱了一点，可是我没说错。”

    黄公睿不待她将话说完整，便一巴掌直接招呼过去，黄薰嘴角立马见血，还觉得里头一颗牙齿松动了，心头一慌，想起好在她这还能换一次牙齿呢，要不然以后可不是少了一颗牙齿，这时代可没有先进的镶牙技术。

    黄公睿见黄薰嘴角淌出血来，一边嘴巴鼓得老高，舒了一口气，道：“我不当你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黄薰当下想要还嘴，一看脚边那张已经毁了的楠木桌子，只好忍忍，克制着自己的满腔怒火，没有说话。

    黄公睿那个气啊，他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黄薰不够好，最为儿子敢吼老子，还能说得这么畅通无阻，平日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难道她打她几顿还是打错了？小孩子不都是打着打着长大的吗？他小时候师傅可没有少打他，比起来他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我没有当你是我儿子，我会将这个给你？我会从妙家村出来找你？你这一劫早已注定，你若是不应，只会有更大的劫数。”黄公睿新下起伏不定，被黄薰气得厉害，发现她说话的功力见长，他从来没有觉得带着黄奕棋和黄雀有什么不对，若真死了也只能和老三交代一声。老五早就归西了，他代为照看着也算是不错，小孩子出去锻炼一下不是挺好的吗，她这总是顾东顾西的性子迟早出事。她就是不够心狠，也不过七岁的性子，自己还管不了呢，还管别人！

    黄薰缓了缓语气，她是没有办法纠正黄公睿的想法了，他的脑袋和别人构造是不同的，或者说她是无法跟上他的节奏的。毕竟她有二十年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她从来没有在刀尖上行走，那些险恶，都只存在于别人的口说之中。她所遭遇过最多的，还是黄公睿的鞭打，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与黄公睿如此才是正确的父子相处模式。

    她完全不想要惊险刺激的人生，也不羡慕高高在上众人追捧成为传说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宁愿平平安安，喜喜乐乐地过完平凡的一生。然而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不会平凡，注定了无法达成自己的愿望，她是黄薰，是黄家的七少爷，是黄公睿的唯一的儿子，是黄家未来的继任人。

    这七年来，她还是生在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中的，因为她特殊的地位，在家中没有人敢过来惹她，最多就是黄冠云黄冠思这等同龄人的小打小闹，她没有身为黄家继任人的真实感受，然而从出清河镇的那一刻开始，从在林子里遭遇刺杀的那一刻开始，她才忽然间发觉，前路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还要惊醒，如今的一切开不过是开始，未来她要面对的，将要比这更为凶险。她身怀龙眼之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长大，这个秘密将不会是秘密，可以丢了，但是龙眼呢，她要将眼睛给挖出来吗？她也曾想过只要自己躲一辈子就好了吧，远离那一些。可是黄公睿却没有给过她另一种选择，他不会要自己的儿子成为那庸碌一生人中的一个，因为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杀了所有知情者隐瞒了她的身份，就是为了培养她的这种能力。她也想过要好好修行龙眼的能力，然而那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吗？她才七岁，为什么就要被推出去面对这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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