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善后

    黄雀这时候哪里管黄薰说是，刚才死里逃生，便只抓着黄薰猛哭，黄薰也不过是小孩子的身体，哪里能长时间承受，被他压得生生趴下，不断咳嗽。

    黄雀这才注意到，从他背上爬下来，直接用袖子抹了抹脸，将散乱的头发往后挪，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响声。黄薰愕然，这小子这时候都不忘饿肚子的事情，但是出门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准备吃食，还是从黄源生地方分到的，如今自然没有什么好分给黄雀吃的。

    黄薰踹了一下黄雀的屁股，说道：“我都说了不准哭了，再哭把你丢下河去了。”

    黄雀显然已经习惯了黄薰的这等威胁，没有怎么在意，这和船上女人威胁的话不同，黄薰是不可能真的将他丢下去的。黄薰撑着竹蒿，远离了着火的船只，这时候大船早已经被大火包围了，也不知道黄源生他们几个怎么样，希望不会因此而葬身火海。救人的时候，黄薰也没有想太多，能将黄雀揪出来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她哪里还管别人死活。

    小船儿一靠岸，黄薰就跳到了地上，黄雀以前差点溺水过，很怕水，也因此刚才要紧紧拽着黄薰，这会儿黄薰跳上岸去了，他两只小腿打颤，却上不了岸。黄薰无奈地伸出手，猛地一拉，才将黄雀拉回来，笑骂道：“我怎么感觉像是养了一个meimei呢？”

    黄雀哼哼两声，因为刚才大哭，眼睛还是红红的。又加上本身分外狼狈，倒是显得在卖萌。黄薰笑了两声，远远见那五匹马还在，黄源生又在学鸟叫了。

    黄薰双手拢在一起。放在嘴边，也学着那怪异的鸟叫声回应。黄源生很快赶过来，看黄薰和黄雀都安好。大大松了一口气，道：“我见着你们跳了大船，阿薰你真是一个不听人话的。”

    黄薰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是答应了黄源生好好守着马匹不参与的，可到头来却单枪匹马地跑上了船。往好了说是英勇无畏，往不好了说却是不计后果，容易给人添麻烦。黄薰避开这个话题。问道：“你们都回来了没有？”

    黄源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下次可不能继续带着黄薰胡闹，可这一次也多亏了黄薰，顺利将黄雀找回来了。来的时候一共五个人，一个人受了一点轻伤。不过都在。

    “那船上的人呢，不可能白白等着让火烧身吧？”黄薰说道。

    黄源生点了点头，指着那火光漫天的大船道：“有一个人似是发疯了，突然间杀起了自己人。”

    黄薰心头一凛，可不就是她的杰作吗，那这会儿船上的情况是如何？要做的话最好干脆一点，黄薰眸光一暗，一旁的黄景生似是理会了她的意思，不等黄源生说什么。便已经直接将火源引到了大片的芦苇花中了。不仅船上，周围的芦花也都燃烧起来，要是船上有什么人跑出来，也无法生还。

    “等等。”黄薰说道，黄源生和黄景生一同看向她，不解她想要做什么。黄源生道：“阿薰。做事情不要留尾巴比较好，这是家主的意思。”

    黄薰皱了皱眉，道：“我知道，我不是想要阻止你什么，只是我要找那个独臂的女人，可以的话最好活捉了，她是之前想要杀我的人，需要带回去问话。”

    黄源生和黄景生交换一个眼色，带着其他人守着唯一的通道。黄薰拉着黄雀站得远远的，就算是被说虚伪也罢，她并不想见到黄源生他们屠杀幸存者的场景，她更不想叫年仅六岁的黄雀看见。

    伴着火光，夜风中传来痛呼与尖叫声，黄雀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黄薰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还有些抖，奇怪的是她原本忐忑的心却因此宁静下来，仿若看见别人慌张的时候，自己就能够缓解了似的。

    她又想起来黄公睿将她关在柴房里头杀狗的情景，窒闷的空气，刺鼻的血腥味，还有狗的哀嚎，黄公睿一直站在窗外看着他，那双眼睛冰冷而专注，似是要将黄薰雕琢成他最佳的艺术品。

    黄薰瘫坐在地上，猩红的芦花在夜里化为灰烬，天明的时候，不会再有漂亮的如雪的芦花飞舞的场景，连灰烬也变得冰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黄源生等人的脚步声，黄源生道：“阿薰，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黄薰回过头，逆着火光的黄源生令人看不清面容，但是想也知晓，这个时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副面容。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在她还未长大之前，她看不清黄家的真实模样，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她应该永远也无法喜欢这样的事情。

    黄薰撑着手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尽量让声音变得一如往常，问道：“都死了？”

    黄源生听着声音还是平常的黄薰，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漏掉的，附近的也都看了，一共是十三具尸体，正好。”

    黄薰咽了咽口水，不就是看个死人吗，活人都不曾怕过，死了又不会跳起来找她拼命，别怕别怕。黄雀在这一方面似是尤其粗神经，刚才杀人的时候还觉得挺恐怖的，心在都杀完了貌似没有什么感觉了，要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怯弱。

    而黄薰特意提到的独臂的女人并没有被杀死，火里来水里去，又经过了厮杀，昏迷了过去，被黄源生他们五花大绑了起来。

    黄薰走上前，道：“那个……帮忙将她的头发撩起来一下啊。”

    黄景生撇了撇嘴，照做了，独臂女露出完整的脸来，真是当时在林子里见到的那个人。

    黄薰一手捂脸，手指头岔开一道缝隙，看向满地的尸体，很快又回过身来，问道：“那……那些人怎么办？”

    曝尸荒野似乎有伤天德吧？不过人都杀了，管杀还管埋哪里有这么好的买卖？！黄薰将这话压在了肚子里，黄源生听了黄薰的话一愣，道：“烧掉。”

    黄薰点了点头，反正她不管后事，便带着黄雀离得远了一些，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完毕了，黄雀歪着脖子靠着一棵树已经一觉睡醒，一边儿还流口水。黄薰一脚将踹向黄雀的屁股，将他叫醒了，道：“你要一直在这儿睡下去？”

    黄雀忙擦了擦口水，屁颠屁颠跟上。几人趁着夜色赶到了附近的村落，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黄薰和黄雀似是像比赛谁更困一般打哈欠，看得黄源生连连摇头，与黄景生一人一个抱下了马匹，给拍醒了。

    黄源生道：“阿薰，你来的事情……”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黄薰精神一振，道：“啊？哦……那个啊，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黄源生面上微有尴尬之色，毕竟黄薰单独跑出来，他们要负上很大的责任的，要是黄薰自个儿在黄公睿面前认罪，他们也能够稍微好过一些。

    只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便返回了清河镇，镇外原本就留有马车，黄薰终于能够从乘坐马匹换成了马车，便直接趴着睡觉了，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东苑的房间的床上，衣服花小四已经给换了，黄雀睡在外间，还打着小呼噜。

    黄薰抓了抓头发，有些头疼，忙了一个晚上，一直睡到了中午，还是给饿醒过来。花小四在一边绞干了帕子，给黄薰擦脸，道：“少爷，你这一惊一乍的，奴婢迟早能给吓死。”

    黄薰穿了鞋子下床，道：“小四儿，你如今说话越来越像是张奶妈了。”

    她循着呼噜声音找去，果然见黄雀睡得四仰八叉的，他身上的衣服黄小五给换了，伤口也给大略处理了。黄薰招了招手，黄小五就快速跑了进来，问道：“七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去问问源生哥哥在哪里。”

    黄小五看了一眼床上的黄雀，就一溜烟跑去办事了。黄薰顺手拿了几块糕点往嘴巴里塞，花小四还想提醒饭食就给温着，却见黄薰已然出了门去，也不知道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勤快了。

    她怕黄公睿大发雷霆，处罚了黄源生几个，这一醒来就往黄公睿书房跑，却被告知黄公睿在寒潭边的亭子里。她又绕了一些路，果然见一身玄色衣袍的黄公睿正站在栏杆边给八宝锦鲤喂食，而婉姨娘和甄姨娘少见地在了南苑之外凑在一块儿。

    婉姨娘坐着，正在沏茶，而甄姨娘一手用帕子遮着嘴角，面色略显得苍白。

    黄薰放慢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走向亭子。黄公睿是一早见了她了，一手丢了饵食，八宝锦鲤疏忽间聚在一起抢夺起食物来，火红的身子在水中摇曳，如同一团团火焰在水中燃烧。

    婉姨娘和甄姨娘见识黄薰，皆起身点头致意，继而再坐了下来。黄薰面向黄公睿道：“爹，你几天怎么有心情来喂鱼？”平时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司马氏在做的，司马氏性子娴静，侍弄花草，喂鱼投食，都是她喜欢的事情。虽说这些八宝锦鲤是为了合这大宅子的风水而买，却是黄公睿亲自为司马氏挑选的，司马氏五行属于水，这些八宝锦鲤正好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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