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人心

    从延禧宫回程之时，婉薇忽的想起有些日子不曾去看绵恺，加之下午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便忙里偷闲的命轿夫转了方向，先往阿哥所去探望绵恺。

    刚到阿哥所门口，却见一人鬼鬼祟祟的掩着脸快步的跑了出去。婉薇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来串门子，遂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行人进去绵恺的房间，却正巧碰见四格格梓姝陪着绵恺读书。婉薇鲜少见绵恺有这样用功的时候，今日一见，甚是欢喜。只是那梓姝却不知为何神情恍惚的很，竟不似平日那般沉稳。

    “额娘如何来了！”绵恺一见婉薇，便把书一把丢开，蹭的窜到了婉薇的怀里来。

    “额娘若不来，哪里能知道额娘的绵恺爱读书了？”婉薇携着绵恺的书步回书桌前面，将方才绵恺丢下的书拿起一看，竟是一本《心灯录》！

    婉薇看看绵恺，再看看梓姝，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本书在世宗朝便被列为禁书，如今竟在绵恺这里出现，可见不是偶然！

    “你可知道这书里写的都是什么？”婉薇将绵恺拉近自己怀里，不让他再去看梓姝。

    “儿臣，儿臣……”见绵恺支支吾吾的样子，婉薇心下自然明了。他一个黄口小儿，懂得什么禅不禅的！转眼再看向梓姝，却见她额上有些许的汗珠儿，眼神四处闪躲，竟不敢看着自己。

    “参禅悟道本不在书本里，如此看，这书却是无用了！”婉薇将书丢给春嬷嬷，又冷声道：“既是无用，那便烧了吧！”那厢春嬷嬷道一句遵命，便将那书一页一页的撕开丢到了炭盆里，霎时间，那些书页便被火苗吞噬，顷刻便化为了灰烬。

    看着跃动的火焰中那些书页的灰烬，梓姝的脸色愈发苍白，苦笑两声，她终是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婉薇见她垂头丧气的跪坐在地上，不由怒火更胜，正待要发作之时，却听外边梁福的声音高高的传了来，心中不禁生了两分疑问，蓦的想起方才那个小宫女，电光火石间，婉薇的心里竟已猜到了几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一见婉薇，颙琰面上也是一怔，心中挣扎半晌，却终是拗不过自己的两条腿，“身子可是大好了？”手扶在她的肘上，颙琰只觉手中骨感更甚，比之从前竟是又清减了些。

    “臣妾无碍，只是瞧着皇上气色不是甚好，可请那太医瞧过了？”婉薇见他眼下乌青，面有疲累之色，不禁也有些心疼起来。那厢颙琰一听，心中一暖，笑容不由自主便爬上了眼角，转过脸去，却正好瞧见梓姝和绵恺立在一旁。

    “你书读得如何了？”颙琰不复方才的柔和，俨然换了一副严父的模样出来。

    绵恺一听，忙得拉住梓姝的衣袖，便躲到了她的身后去，只露了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向婉薇。婉薇一瞧他那闭猫鼠的样子，不禁有些忍俊不禁，便走上前去将他从梓姝身后拉了出来，“你皇阿玛问你话，你只管躲在你四jiejie身后做什么！”

    绵恺明明是听婉薇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瞄着颙琰和梓姝。婉薇只当没看到梓姝与他使了半天眼色，待了半晌，方听绵恺小声的说道：“儿臣不长进，让皇阿玛和额娘cao心了！儿臣以后会加倍努力，做个让皇阿玛和额娘都骄傲的好儿子！”

    婉薇偷眼去瞧颙琰，虽见他仍是绷着一副面孔，可那冷冰冰的严肃之中，怎么看都有几分笑意在里边。“这话可是你自己想的？”

    绵恺听颙琰问他这个，眼睛登时瞪的大大的，转头看向他的四jiejie，却见她正是满头大汗的站在那儿盯着地上的方砖，连头都不敢歪一下！绵恺见状，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婉薇，见婉薇向自己点点头，绵恺便放心大胆的说了起来，“回皇阿玛，这是四jiejie教给儿臣的！她说皇阿玛是恨铁不成钢，只要儿臣有锻炼成钢的勇气和魄力，皇阿玛便不会再为儿臣担心了！”

    “敢作敢当，倒也不失男子汉的风范！只是咱们满人虽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可论起治国来，不学无术可是办不到的！你以后也要跟着上书房的师傅们好好学，听见了么？”

    “皇阿玛的话可牢牢记在心里了？”见绵恺点头，婉薇不禁再柔声嘱咐一句，一边说着，一边春风满面的看向颙琰，见他亦是一脸暖意的看着自己，心中一亮，口中便说道：“皇上被绵恺气了这半日，可要去臣妾宫中用些冰镇的甜碗子去去暑气？”

    心中虽是不屑自己这般做派，可不由自主的还是伏低做小了起来，看梁福那双贼眼不停的扫视着书桌上摊开的书籍，婉薇自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设了套子要她娘俩来钻！这此间的嫌隙若是不及早消除，怕只会变得越来越深，倘若等到完全不能修葺之时再颓然落泪，那可就真的是为时晚矣了！

    “那便去你那里，朕这里正有些口渴呢！”颙琰那里见她邀请自己，心中自是喜不自胜。这几日的难捱，也便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罢了，如今她既肯回心转意，自己自是求之不得，又焉能不给她台阶下呢！

    二人一拍即合，先前的不痛快已然不复存在。又是嘱咐了一帮子乳母嬷嬷一会儿，两人便亲亲热热的一同离了阿哥所，一前一后的往储秀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