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威并施
我的住所是云翠宫，是后宫中一个不小的宫室，坐落在养心园的东南角，是个十分醒目的地方，听引领的内监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因为先前选秀时我备受皇上注目，所以才被安排在此处，是为了能让皇上经常看到我，若被临幸，也好为皇上尽快延绵子嗣。 我不知道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经常被皇上看到自然容易被宠幸，但也会让其余宫嫔妒恨，甚至惹来杀身之祸。我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有了想法，我既不能经常与皇上见面，招后妃妒怨，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不能过于躲避，以为我不懂礼数，让人小瞧了去。 因为天色已晚，又甚感疲惫，我无心观赏宫殿，只是吩咐碧落与晚清扶我进正殿坐下小憩。 常乐殿正间，迎面是黑色砖石的地平台，砖石色泽黑亮，倒可映出人的模样，紫檀木雕花牡丹刺绣的屏风前，设有盘龙宝座，香几、宫扇、香亭，这里是皇上临幸时正式接驾的地方。 我在正间坐下，碧落与晚清侍立两旁，希诺姑姑则是站在我的身边，比碧落与婉清距我更近一些。有两名小宫女近前奉茶，云翠宫首领内监张翼德和掌事宫女刘芳云进来，向我叩头请安，说：“奴才云翠宫首领内监张翼德见过洁贵人，愿洁贵人吉祥。”“奴婢云翠宫掌事宫女刘芳云见过洁贵人，愿洁贵人吉祥。” 我放下茶杯看了他们一眼，张翼德三十出头，两只圆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个不停，贼眉鼠眼的，一看就很精明；刘芳云比张翼德年长一些，大约三十多岁，瓜子脸，皮肤白净，双目黑亮炯炯有神，很是稳重端厚。我第一眼见了就很是喜欢。 他们俩参拜完毕，又率其他在我名下当差的四名内监和八名宫女向我磕头参见，一一报名。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又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却只默默不说话，紫缨姐曾告诉过我，有时候，沉默会是一种最有效的威慑。果然，他们低眉垂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整个云翠宫沉寂得连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我慢条斯理地用杯盖合着从茶杯中升起的热气，许久，我才含笑命他们起来。 我学着紫缨姐的样子，将茶杯缓缓放下，杯底轻轻碰触到桌面，发出“砰”的一个响声，我力气不重，可大殿异常安静，也就显得这声音大了些。 我看到他们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依然是恭敬行礼的姿势，只是他们弓着的背更加弯曲了些。 我故意将声音拉长，说道：“今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了，你们在我的名下当差，激灵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做奴才最重要的是忠心，若连这最基本的都不具备了，那就休怪我按这宫中的规矩处置，当然，若你们不用那些歪门左道，安分守己做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说罢，回头命婉清赏每人二十两银子。我肃然说道：“这些权当我这个主子给你们的见面礼，都好生收着，可别跟其他主子的赏赐弄混了。” 站在地下的人神色陡地一凛，齐声道：“奴才们绝不敢做出对不起洁贵人的事来，必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噗嗤”一声，要笑将出来，但在下人前不宜将喜怒哀乐言表于面上，便很快强忍住了。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倒不敢太过于奢求，只要日后按规矩做事就可以了。” 婉清将预备好的银两分派下去，一屋子内监宫女诺诺谢恩。 刘芳云依旧行礼如仪，近前说道：“洁贵人今晚也累了，就请随奴婢先去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便由她搀扶着进了寝宫。 碧落与婉清帮我换上一件粉红色的睡裙，这睡裙质地柔软，光滑细腻，我一看就知道是我们齐家霓裳堂的布匹，不免心中有一股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裙子逶迤有三尺，上边是大红色的牡丹刺绣，十分精致高雅。听站在一旁的芳云说，这睡裙也是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安排的，我和被封为寒小仪的宁霜一人一件，为彰显宫中新进贵人，内殿吉庆，便都以粉红色调为主。 我心想，吉庆是好的，只是皇后这么做太过隆重了一点，仿佛在刻意张耀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恩”了一声，表示知晓。 我觉甚浅，小憩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悉悉萃萃的脚步声，我起身坐起，随口问：“是谁？” 似乎听到我的呼唤，芳云走了进来，她不敢太靠前，只是隔着帷帐恭敬说道：“回禀洁贵人，是皇后娘娘差人过来传话，说新主刚刚入宫必定劳累，就免了您和寒仪这几天去昭仪宫请安，让您好好休息。” 我掀开帷帐从床上下来，向前走了两步，芳云眼疾手快，连忙过来搀扶，我看她一眼，语气略有责备：“既是皇后娘娘差人过来，怎的不及时唤醒我？” 芳云脸色飞红，惶恐道：“奴婢本也想唤醒小主，可春桃不让，说她只是受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传话，既然话已带到，就不打扰小主休息了。” 我渐渐缓和了脸色，芳云松了一口气道：“小主放心，奴婢已代小主谢过皇后娘娘体恤，而赏春桃的辛苦费，奴婢也一分没有少。” 我先是一愣，旋即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你果然心思缜密，事事设想周全，有你在我身边伺候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以后这宫中杂事就有劳你和张公公料理了。” 她面色微微发红，恳切地说：“能侍奉小主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我满意地笑了笑，从先前准备带入宫来的木盒中取了一对玉镯给她，又拿了一块玉佩给张翼德。她和张翼德纷纷受宠若惊地接过，恭恭敬敬地向我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