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下部第四十二章

    蒋医生定期上门为冯宝贵检查身体，发现他的生命体征不平稳，肾功能出现衰竭，建议立即入院治疗。欧倩容不得半点马虎，当即就将他送进医院。这样一来，明显地增加了开支。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心里惦念着晓菲，又cao心着宝贵的病情，搅得寝食不安，身体每况愈下。三十多岁的女人，苍老得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太太，无意间从镜子，或者玻璃里看到自己蜡黄、苍白的面容，总会感慨万千。生活啊，就是这样磨砺人！可是有何法子呢？还是只能咬咬牙，挺过去。等晓菲的事儿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自我安慰。俗话说，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会儿我必须得顶起一片天。

    自从小明、晓菲俩孩子闹出这天大的事儿之后，她与岳正扬夫妇再没有来往，偶而在街头巷尾照面，也仿佛行同陌路。她是想招呼他们来着，可是一看到龚燕那张怒气冲冲的面孔，也就作罢了，索性绕道走开。唉……两家人十多年的交情，就这么散伙了。想起来心里就发堵。再艰难的日子，还得自个儿过，别指望着谁能帮你！

    房东大妈是个热心肠的人，她无牵无挂，瞅着欧倩是个善心人，干脆把她当闺女看待，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冯宝贵入院之后，她主动帮忙来照料，让欧倩腾出时间去干别的事儿。欧倩打小儿也没得到过亲人的关爱，慈祥的大妈让她领略到了亲人的温暖，纵使事情像乱麻一样勾结在一块儿，总也理不清头绪，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如春天般充满希望。

    眼下这情形，总得给一家子谋一条活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瞅着人家外地人来这里做一些小买卖，也能养活了一家老小，她也动了心。左思右想，买来一辆三轮车，上面添置一只小火炉，一口锅，一只桶，车把手上挂着一次性食品袋。每天一早就蹬上三轮车，走街窜巷卖‘豆腐脑’。教师的光荣称号已经成为昔日的辉煌，生活所迫，她不得已放下脸面，成为穿梭于城市角落的小贩。对于这样的选择，的确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欧倩也能泰然自若地面对熟人或是同情，或是怜悯、或是瞧不起的目光。依靠劳动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光彩。

    每天的奔波总算没白忙乎，一天下来也能收入几十块钱，虽然辛苦劳累，可是比帮人家糊纸盒子强出许多。欧倩的脸上渐渐有了舒心的笑容。心想：等晓菲回来，我啥也不让她做，只要孩子用心，我就是当牛做马，也得供养她上大学。再熬个十几年，也就出头了！

    离开庭审理的日子日趋接近，还一直没有出租车司机的下落。黄逸如热锅上的蚂蚁，单凭借那些微不足道的证据，是不俱备说服力的，胜算的把握还没过半。前两天与耿晓菲交谈了一次，那孩子，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铁了心不说话，一副甘愿负罪的样子，深沉得没有一点孩子气，让人见了就感觉到痛心疾首。也正因为她的沉默，所得的这些证据也只能加以推测。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推翻不了原判，赢不了这场官司，我黄逸愧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愧对老百姓，愧对这律师的头衔啊！如若真的那样，老头子我也该羞愧地退休了……

    就在他坐立不安，万般焦虑的时候，响起一窜急促的敲门声。羽智抢先一步上前开门，黄逸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猜想会是谁一大早来访。

    金局长大踏步走进来，精神饱满，黄逸喜出望外，立即迎上前去，热情地握手，道：“老哥儿啊，终于把你盼来了！”

    金局长顾不得落座，急忙说道：“知道你坐不住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话音未落，拉着黄逸就往外走，羽智见状，赶忙抓了公文包跟上。

    黄逸领悟到老哥儿今儿带他去的地方一定与案情有关，心中激动难平，也不多问。坐上酒店门口停着的警车，金局长吩咐司机：“丈青路147号。”汽车启动，缓缓驶上街道，他才转过头对黄逸说：“那司机找到了。可没少费功夫……我查遍了出租车公司也没下落。你猜怎么着？”

    黄逸摇头，还真不知道翻遍了出租车公司也没查出来的下落，又会从哪里钻出来。金局长笑眯眯地望着他，说道：“后来我就想啊，车上沾满血迹，没办法载客了吧？司机从医院出来，一准儿先得洗车。这不……还真查着了！”

    “嘿嘿……不愧为公安局长！等事儿完后，我得好好谢谢老哥儿！痛饮三场，咋样？”黄逸茅塞顿开，笑语。

    “三场就三场，还怕了你不曾？想当年……唉，战友们多少年都不聚在一块儿了……”金局长说前半截话的时候，像是一个老小孩，话到最后，便多了暮年的感怀。黄逸也收住笑容，道：“是啊，多少年了……大家伙儿都奔忙着自个儿的事业和生活。我们这一代人，老咯……”

    “也罢，咱还能总霸着茅坑不拉屎？总得让年轻人往前冲吧？呵呵”金局长马上换了调侃的语气。黄逸哈哈大笑：“老哥儿，看来咱们是得把茅坑让出来了！咱呀……到那山旮旯儿里拉屎去！”

    一路上，哥儿俩说笑着，不觉中就到了丈青路，司机停下车，转头对着金局长说：“局长，前面进不去，得走几步。”

    “走几步就走几步吧，你就在车上等着。老弟儿，咱活动、活动筋骨。”金局长说完话，拉开车门先下了车，黄逸和羽智相继下车，两个老哥们儿并肩走在前面，羽智跟在身后。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儿子……”一个老妇人声嘶力竭的呼喊。金局长一行警觉地放开脚步向前奔跑。“爸爸……爸爸……”一个孩子凄凉的哭喊，声音越来越近。停下脚步，抬头一看，门牌丈青路147号，呼喊声和哭声由里传出来。情知不妙，赶紧冲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躺在血泊中，身上伤痕累累，胸口插着一把西瓜刀，一个瞎眼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摸索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跪在男人的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哭喊着：“爸爸……爸爸……您醒醒……醒醒啊……”

    这一幕触目惊心，作为公安局长，居然亲眼目睹这一惨景，心中悲愤。容不得多想，他赶紧伸手摸摸鼻孔，还有气儿，抱起来拔腿就跑。黄逸吩咐羽智：“小羽，你在这儿安慰老人和孩子，看好现场。”说完话，转身追出去。

    伤者确认为出租车司机万芸。看来这是一出有预谋的杀人灭口。万芸还在紧急的抢救中，身上中数刀，依伤势看，他一直在与歹徒奋力搏斗，且从作案手法推断，歹徒并不是职业杀手，刀伤均不在要害部位；慌乱中还被万芸扯掉了一块衣角，一直牢牢地握在手里。这让歹徒在现场留下了有力的犯罪证据，有望破获缉拿凶手。

    金局长和黄逸陷入了悲愤的沉默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