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下部第四十三章

    金局长回到局里，立即召见了刑警队队长吴波，他拍案痛骂：“社会治安如此混乱，老百姓过着鸡犬不宁、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还在等什么？党培养我们不是吃干饭的……你手下的人都在忙啥？”

    “局长……”吴波难为情地盯着他。

    “我不要听解释……给你两周时间，抓不住歹徒，你给我卷铺盖混蛋！我这局长也引咎辞职！”金局长愤然地继续拍着桌子。吴波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年轻人血气方刚，为人正直，是块材料，像他这样的后生，将来坐在重要位置，才能正儿八经为老百姓办事。

    “是，保证完成任务！”吴波见局长大动干戈，咽下了想说的话。的确，自改革开放以来，这座城市凶杀案屡见不鲜，大多数成了无结局的悬案。也就是为此，上一任刑警队长被罢免。他这新上任的刑警队长感觉重担在肩，还没来得及施展身手，就让局长亲自目睹了凶杀现场，这会儿只感觉脸上无光，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金局长见吴波做了保证，放缓语气，目光中充满鼓励，说道：“去忙吧，等待你的好消息！”

    凶杀现场留下大量犯罪分子的脚印、指纹，加之万芸手中握住的衣服残角，以及万芸的女儿的描述，一一综合，推断、总结出犯罪嫌疑人年龄在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零左右，脸上有一块儿刀疤。

    刑警队根据这些线索在全市排查搜索，最终圈定犯罪嫌疑人为本市居民－－黎永华，该嫌疑人为无业游民，绰号‘狗蛋’。十五、六岁就开始在社会上逛荡，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由于胆儿小，混迹了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来。‘狗蛋’长得一表人才，得到一些有钱女人的宠幸，明里暗里与她们勾勾搭搭，做些败坏风化的事情，因此，这些年他也不缺钱花。

    结论出来之后，吴波立即率领刑警队精英在全市展开搜捕。一周过去了，依然没有‘狗蛋’的踪影。他们开始扩大搜索范围，把目光投向平常与狗蛋一道鬼混的那群人身上。

    万芸在医生竭尽全力的抢救下脱离了危险期，可是高昂的医药费用难倒了这一家子，他泣不成声，不知道自己咋就平白招来了杀生之祸，自己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家里瞎眼儿的老母亲和年幼无知的孩子可怎么过日子？想到这些，这个刚毅的男人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痛哭流涕。

    大概是遭受了杀生之祸的重创，万芸疾口否认当日曾送两个孩子去人民医院。他着实有自己的苦衷，这还没出面作证呢，就不明不白地被砍进了医院，若是真上法庭作证，还不得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在这重要的关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全自家才是最重要的。打那天晦气地看到了血淋淋的那一幕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也不知是否撞见了鬼，鬼使神差地又折回那条道儿，还偏偏遇上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唉，这是命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里熬焦着，这祸害不是就来了吗？

    “你们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万芸情绪很激动，大声叫嚷。

    “病人伤势还不稳定，不能过于激动。你们先出去吧！”护士把黄逸等人撵出病房。

    没有获得重要的口供，黄逸不甘不愿地退出病房。对于万芸的遭遇，他深感痛惜。他带上羽智，去丈青路147号看望了万芸瞎眼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孩子，并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也是靠微薄的工资吃饭，也只能力所能及地接济她们，对于那高昂的医疗费用，他也只能叹为观止。

    欧倩在听说了万芸的遭遇后，心中不安，她总觉得对不住万芸一家，毕竟是自个儿的孩子惹出了麻烦，才殃及到人家。

    在黄逸的陪同下，她前往丈青路看望他的家人。这是一条与红缨路类似的巷子，到处用红笔画着圆圈，里面黑色的‘拆’字样很扎眼。147号在巷子中段，有树枝从院子里延伸出来，遮挡了阳光，使得巷子里更加显得阴森、苍凉。拍开破旧的黑色漆门，一位瞎眼的老妇人佝偻着背站在面前，里间一个孩子依着房门探出头，露出一张充满惶恐的娃娃脸。

    屋里摆设简陋，看一眼就能知道家底儿很薄，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欧倩鼻子发酸，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耿嫣日记里描述的那个被儿子抛弃了的瞎眼母亲。眼前这位母亲，正遭受着怎样的煎熬啊！

    欧倩亲热地拉住老人的手，温和地说：“大妈，我叫欧倩。我来看看您和孩子……今后，我会常来照顾你们！”

    老人感激地抹着干涩的眼睛，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一家子遇到活菩萨了……艳子，快来给菩萨磕头！”

    孩子听到呼唤，乖巧地跑过来，嘴里喊道：“姥姥，我在这儿。”

    “快……快给菩萨磕头！”老人家伸出手在齐腰高的空中摸索。孩子伸手搀住了那一只干瘪的手。眼巴巴地望着欧倩，眼里扑闪着好奇的光芒。欧倩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黄逸，蹲下身子抱住孩子，轻柔地问道：“mama呢？”

    孩子摇头，愣头愣脑地盯着她。老人家声音颤抖：“孩子她妈生下她就走了，可怜的孩子……连mama的面儿都没能绕一眼……”

    “大妈，对不起……让您伤心了……”欧倩心中涌起一股泪水，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年抱着晓菲，所有的记忆顷刻之间拉回到从前，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艳子乖巧地伸出小手，在她的脸上擦拭，嘴里念叨：“阿姨，不哭……”

    欧倩顿时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们，只有照顾好了她们，才可以救出心爱的女儿晓菲。

    通过这次丈青路之行，欧倩发现了万芸是个好男人。这么些年来把亡妻的母亲照顾得这么好，还要拉扯一个孩子，真是不容易。这个平凡的世界上，还有多少如万芸一样的人默默无闻地生活着，经受着苦难的折磨，依然乐观向上，没有丝毫哀怨。我们一家所受的灾难又算得上什么？我觉得生活很苦涩，但还有许许多多比我还要苦的人，我该知足了！

    离开丈青路，欧倩直奔医院，她见到了万芸。万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黄逸说道：“这是那个女孩子的mama……为了救孩子，她已经倾尽了全力。变卖了房子，家里还有一个如植物人一般卧病的丈夫……”

    万芸望着欧倩泪水泛滥的眼睛，微微皱眉，然后闭上眼睛，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

    “万师傅……”欧倩轻呼，泪水堵塞了咽喉，使得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你们走……听见没有……”万芸内心深处受到很大的冲击，他大声吼叫，以遮掩内心的不安。

    “好的……您好好养伤，我还会再来看您！”欧倩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抹泪离开，身后，传来万芸嚎啕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