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下部第五十二章

    晓菲随意吃了一些早餐，又在街头转悠了一阵子，忽感劳顿。想着这会儿去住旅馆不划算。她唯一想到的能休息的地方就是公园。记得爸爸曾教导她：鼻子下面就是嘴，找不到地方的时候，就得向别人打听。于是，她向旁人打探到附近就有一个公园，朝着别人指引的方向，花了一块钱，入得公园之后，找个僻静的树荫下，用旅行包做枕头，躺在青草上，开始闭目养神。她暗自庆幸自己的聪明，这比住旅馆节省多了。晚上再去画廊看他们画画，然后在街上流浪到天明，顺便看哪里张贴了招聘启示。她这样安排着作息时间，很快进入梦乡。

    昨儿欧倩没去丈青路，万芸一直在门口期待着，从日落等到夜幕降临，再到夜深人静。他心中纳闷儿：这是咋啦？忙，还是出了啥事儿？老母亲和艳子也不停地嘟哝，更让他心烦意乱。心里cao心着，一夜没睡安稳，一早，他就起床，准备去打听一下消息。他只知道欧倩的丈夫在人民医院住院。心想：受了人家天大的恩惠，好歹也该去看看。别让人觉着不通事理。总不能空着两只手去吧？也不知该买些啥，称了几斤水果，拎在手里，直奔医院而去。几经打听，才找到那间病房。病房里躺着一个男人，年龄跟他相仿。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心想：没听说欧倩家中有老人呀？许是我走错门了？

    正欲退出去，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盯着他，问道：“你找谁呀？”

    万芸支支吾吾，半天才问道：“大妈，这是欧倩的丈夫吗？”

    “是。你找闺女吧？快这边坐。”大妈热情地招呼他，拉一张椅子放在宽敞处。万芸喜出望外，重新掩上门走进去。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大妈，羞怯地说道：“也不知道该买些啥……”

    大妈接过东西，转身放在床头柜上，亲和地道：“来看看就好，还买啥东西……唉……啥也吃不了！”

    万芸望着毫无反应的男人，谨慎地问道：“大妈，他好些了吗？”大妈抬起眼皮瞅一眼纹丝不动的冯宝贵，唉叹道：“好啥哟……听说都好几年了，半死不活……唉，苦了那闺女……”

    “她出摊去了？”万芸忧心地望着大妈。大妈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说道：“还出啥摊哟……孩子离家出走了，在家哭得死去活来，哪儿还有那精力。这不……病倒了……唉，苦命的女人！”

    “孩子离家出走？病了？”万芸的心立即往下沉，变得慌乱。大妈搌搌眼圈，说：“还不真是走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心眼儿里都想些啥？你说现在的孩子……多熬焦人！”

    “大妈，能待我去看看她吗？也不知是否能帮上忙……”万芸诚恳地期待着。大妈拍拍大腿，道：“那感情好，还真得需要个人说点儿暖心窝子的话！我这就带你去。”万芸不由自主面红耳赤。大妈起身出门，万芸跟在身后。老人跟护士交待了几句，热情地领着万芸走出医院。

    走了十来里路，进了一个四合院，大妈笑眯眯地说：“到了，你等着。我拍门去。”万芸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四下打量这院子，他还真没想到欧歉住在这偏僻的郊区，每天骑着三轮车反转奔波，还得绕路去探望他们一家子。感动得泪水湿润了眼睛。

    “闺女……快开门，有人来看你嘞……”大妈一边拍门，一边喊。欧倩听到声音后心中疑惑，会是谁呢？一没亲人，二没个朋友，无端会有人来看我？她费力地起身，还特意拢了一下松散下来的头发，步子摇摆地开了门。看到傻乎乎立在院子中央的万芸，欧倩惊呆了。大妈笑呵呵地说：“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回屋了。”欧倩强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万芸不知所措地来回搓着手，眼睛望着她苍白无力的面容。好一阵子，欧倩才说道：“进屋坐吧！”说完转身进屋，忙乎着沏茶。万芸小心翼翼地迈进屋里，捡靠近门口的板凳坐下。拘谨地说道：“您歇着吧，我不渴。”

    欧倩端过水递给他，虚弱地笑笑，倚桌而坐，她需要借助桌面支撑身体。万芸低垂着头，说道：“我都听说了……你也别太难受，身子要紧！”这话低吟在喉咙眼儿，像是在对自己说。

    欧倩看着他那谨慎的样儿，说道：“难为你了……大老远的……不知道该咋谢你嘞！”万芸一听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盯着她，说：“谢我啥？你那恩情我一辈子都无以为报！”

    “哪儿来什么恩情，你不是帮我救出了孩子？别老把那些过去了的事儿当成事儿。我听着别扭……”欧倩语气平缓，依然喘息着。万芸不吭声，沉默许久，才说道：“上医院瞧瞧？别拖垮了身子！”

    欧倩摆摆手，说：“不打紧，歇息几日就好了！”两个人不再说话，空气静默，但并不压抑。临近晌午，万芸起身告辞，叮咛道：“好生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欧倩倚在门口，目送他走出院子，沿着碎石路走远。

    晓菲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近黄昏，感觉有些冷，可是这一觉的确睡得很舒服，还节省了一顿午饭。坐起来，伸伸懒腰，胃里又开始抗议。她梳理好头发，背上包，轻快地走进卫生间洗脸，顿时感觉清清爽爽。走出公园，找一间廉价的小食店，先塞满了胃，然后又开始流浪。走近画廊，很意外，店门紧闭，晓菲失落地离开，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走入了繁华的市区，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很耀眼，她心不在焉地边走边看。

    一幅巨大的广告吸引了她的目光。上面那个特写的男人似曾相识，她站稳脚步，凝视着他，越看越是觉得面熟。她的目光在广告牌上来回扫视，很大的一行字‘远扬安装集团有限公司进军百强’。记得mama的日记里记载那个男人是搞建筑的，晓菲一下子来了兴趣，认认真真地阅读着广告牌上的每一个字。在公司简介中，晓菲了解到那个头像最突出的男人是‘远扬安装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翟伟康。她掏出笔和纸记下了公司地址。

    再次凝视那张男人的面孔的时候，晓菲的心微微颤动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把包放在地上，从黑皮儿本子中取出了亲生父亲－－武俊的照片。拿在手里对照着看，照片在她的手里不停抖动，这一刻，泪水肆无忌惮地奔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确切的消息，并且还得到了他公司的地址。这究竟是喜是忧？她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翟伟康，就是当年的武俊。

    晓菲咬紧嘴唇收好照片，心中悲悯。即便我现在找到了他又能怎样？以我目前的状况，又怎么能跟他抗衡，又怎么能为mama报仇雪恨？也许，我根本就无法靠近他，纵使接近了又能怎样？就凭借两手空空，淡薄的身子，就可以惩罚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