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下部第五十四章 欧倩渡日如年，但还得接受事实，继续支撑起这个家。休息两日之后，她又开始出摊，身心疲惫，也就顾不上去丈青路探望万芸一家。万芸却主动到医院、到家里帮忙料理繁重的家务活儿。两个人依然没多少话可以说，相视一笑，各自忙碌。 这天傍晚，万芸早早来到欧倩家中，他特意买来一些营养品，瞅见欧倩蜡黄的面容就觉着揪心。这女人生活得太不易了！欧倩还没回来，他就拿起扫把把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而后立在门口张望，欧倩吃力地踩着三轮车，万芸迎着她走去，却见她身子一歪，整个人跌下了车，车还在向前跑。他慌忙放开脚跑过去，稳住三轮车，把车上的东西丢到路边，抱起欧倩放在车斗里，拼命地踩着脚踏板，朝医院飞奔。 欧倩被推进了急救室，门紧闭着，把他们门里门外隔离开，他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心里像猫抓。医生出来，朝他招手，指责道：“你这做丈夫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她的身体都cao劳成什么样儿了，也不知道疼惜！” “医生，她要紧吗？”万芸也不介意医生的指责，焦急地问道。医生冷峻地盯着他，语气中依然带着指责，说：“这会儿着急啦？人是需要休息的，怎么能像机器那样无休止地运转？机器长时间磨损还得休克呢！现在还来得及调养……去缴费吧，输些血就好了！”医生递给他一张处方单。万芸接过来急匆匆去收费处，单子递进去，他在身上上下摸索，翻遍了全身，只翻出来一百多块钱，他不安地撰着钱，眼巴巴地望着里面。“四百八十二。”窗口里传出声音。这声音如当头一棒，让万芸感觉眩晕，他用哀求的口吻与收费员商量道：“我出门没带那些钱，身上就一百多块，能不能……” “不行。取了钱再来。”没等他说完话，窗口里就传来不容商量的拒绝。万芸一下子心跌到了深渊里，这下可咋办呀？家里也就这些钱了，就是去借，也得花费时间啊……可不能耽误了病情！ 他慌忙不迭地跑回急救室，找到那医生，难为情地说：“医生，您看，我出门也没带着这么些钱……就只有这些，能不能先给她用药，我这就去想办法？” 医生转头望着他，说道：“你这些钱只能输液体，输血是不可能的，医院有制度。” “那就先输着液体，我这就去想办法。”医生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模样，放缓语气说：“快去快回……这儿就甭cao心了！” “哎！”万芸应声一溜烟跑出去，出了医院大门，心里犯难，这上哪儿去借钱？街坊邻居都不富足，日子过得都很艰难，倒是有几个熟识的司机哥们儿，平常也没经济来往，还不知道人肯不肯借。唉……厚着面皮儿去试试吧！到了哥们儿家，恰巧在门口遇到，哥们儿热情地拽他进屋，嘘寒问暖，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好开口。想着躺在医院的欧倩，终于憋红了脸，说道：“今儿是有事儿求您嘞！” “啥事儿？尽管说，只要哥们儿我能办到！”哥们儿的话壮了他的胆儿，他才单刀直入地说道：“帮我交医疗费的大姐病了，在医院里躺着，我得拿钱去救她！” “嗯……做人就得讲良心，知恩必报！得多少钱？兄弟，当我是哥们儿，就直说。”哥们儿拍拍胸脯，许诺道。万芸实打实地说：“处方算下来四百八十二，我身上一百多块钱先输液体了。医生说得输血，也不知道后面还需要用些啥药不……” 哥们儿去了一趟里屋，出来递给万芸一叠钱，说：“这是一千，先拿着。不够吱声。” 万芸感激地接过钱，说道：“我给你打一张条儿？” “打啥条儿，我还信不过你？快走吧……别误了事儿！”哥们儿拉他出门，万芸含泪望着他，转身冲进夜色中，一路流着泪。 红殷殷的血浆一滴一滴进入欧倩的身体里，万芸一直凝视着她。血输到一半的时候，欧倩渐渐苏醒过来。望着万芸，她虚弱地冲他微笑，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岳小明生了几天的闷气儿，想明白了好多东西。他觉着自己不该出去流浪，晓菲走了，欧倩阿姨支撑那个家多么艰难？我留下来，还可以帮忙照应着。再说，世界之大，我上哪儿去找晓菲？我得耐心地等待着她回来的那一天！ 于是，他找爸爸mama谈话，告诉他们不想再上学，想要开一间店铺。龚燕竭力反对，岳正扬却理解孩子的心思，这两年的确折腾得够戗，兴许孩子也真无法好好念书；我也没读几天书，不还是能闯出一条活路？加之现在事业不顺畅，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让孩子早些独立也好。他应承下来，说忙完了这阵子就去张罗。小明心头一颗石头落地，也就踏踏实实地等待着。 一周之后，一家人回到家里，岳正扬就马不停蹄地张罗开了，没几日就给小明开了一间‘出租录像带’的店铺。小明满心欢喜地做起了小老板。 晓菲依然白天去公园睡觉，夜里在街上闲逛，虽然天气已经转凉，好在这些日子老天还算开恩，没有雨水，她还能坚持下去。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她特别留意停车场停放的密密麻麻的豪华轿车，心想：也许会偶然发现什么。翟伟康的行踪，或者是住址。 她每天又多了一个必去的地方，那就是‘远扬安装集团有限公司’的停车场，通常在那里静静地坐一阵子，再去画廊，好在两处地方距离不算远，不然就费劲了。这天夜里，她终于看到一家酒店门口粘贴出了招聘启示，一下子雀跃起来，她决定赶早就去应聘，心中充满了希望。似乎认定了这就是上天特意为她安排的机遇，也许，新生活就从这里开始。 兴奋之余，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她告诉自己：今晚暂停流浪，就这样坐着，保持精力，明天才可以成功。我必须得拥有这份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晓菲梳洗整齐，早早候在酒店门口，期盼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内心激动而又紧张，不由得抓紧了旅行包的背带。门终于开了，晓菲踌躇着挪步到门口，胆战心惊地往里张望，一个女人推门准备进去，斜眼瞅着她，问道：“你干啥的？” 晓菲赶紧上前，拘谨地说：“您好！我……我是来应聘的。” “先等着，经理还没来呢！”那女人甩下一句话，也不正眼儿瞧她，傲慢地走进门去，大门在晓菲的面前忽闪、忽闪，让她眼花。她只好继续等待，饥饿难耐，却又不敢离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深怕一走开就被别人捷足先登，抢了饭碗。 接近中午，终于有一辆红色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下来一个墩胖的男人，小眼睛、塌鼻梁，鼻头泛着可笑的红色，头发光溜溜地朝后伏在头皮上，从正面看活象一只秃鹰。腋窝下面夹着一个超大的公文包，似乎在炫耀资本，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像一只瘸腿的鸭子。晓菲看着他那模样，再与那红色轿车联系在一起，感觉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把那车都糟蹋了。她想笑，却强忍着把笑声憋在嗓子里。 男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原本很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儿，但晓菲能够感觉到那刺人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上下周旋，立刻面色绯红，全身不自在，噎在喉咙眼儿的笑声也成了惶恐。那男人立在她的身边，微微抬头望着她，一反常态地热情问道：“找活儿呀？” 晓菲拘泥地把目光挪开，尽量避免看到他不忍目睹的面孔，低声回答：“我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多大啦？”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最后落在她挺起的胸脯上。晓菲本能地把旅行包抱在胸口，阻挡了男人yin秽的目光，答道：“十六。”男人嘴角挑起一丝怪怪的笑，在她脸上瞄一眼，说：“跟我来。”晓菲大吃一惊，莫非，这就是酒店的经理？天……也太对不起观众了吧！虽然厌恶，却又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她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走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