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武林大会（十三）
“万俟兄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我要看书了。”涂水钰的手指无意识的划着指甲，指甲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呲呲”的声响。 万俟望还想再问，可是涂水钰的面色让他再如何也狠不下心。她明显是十分惧怕他的，却不得不故作勇敢的让他离开。 万俟望的心隐隐作痛。“你看吧，我帮你磨墨。” 涂水钰低下头，不再理他。 柳君祎半夜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到了书馆。书馆两扇门闭的死紧，房内明亮的光透过窗纱，也照亮了她的心。 “现在什么时辰了？”柳君祎问旁边的弟子。 “师傅，丑时了。”柳君祎的嘴角挂上无意识的一抹笑，涂水钰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柳君祎推门而入。涂水钰正闭紧双眼，面容痛苦的对着门，手下奋笔疾书。旁边的万俟望也拿了本书，随意的翻弄着。 柳君祎挂上笑，“我记得我没有收你为徒吧，万俟望？” 万俟望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了她一般，费力的抬起眼皮道：“师傅。” 柳君祎露出嫌弃的表情，去看涂水钰写的什么。 涂水钰放下笔。“师傅？” 柳君祎点点头，“看了多少了？” 涂水钰脚边的一摞，已差不多堆到了膝盖。 “看这么多，背的出来吗？”柳君祎皱眉，涂水钰是把配方当小说看的速度，这样怎么能行？ 涂水钰想了一下，谨慎的回道：“五分之三吧。” “那也算不错了。”柳君祎点点头，忽然发现最下面一本，赫然是她刚完成不久的《毒法纲目》。 “这本你也看了？”柳君祎拿起《纲目》，“这本不用看。” “我从小就背辞典，没什么的。”涂水钰道，“这里面太多我没见过的用法了，我看了两遍，还是有很多没记全。” “师傅都能记全？” 柳君祎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她何止能全部记全，涂水钰今天看的不过是上部，下部她还在写。 涂水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师傅天纵英才，弟子佩服不已。” 柳君祎昂起下巴道：“只要你安心的学，很快就会超过我。” 旁边的万俟望终于支撑不住，话都没说，回房睡去了。 涂水钰现在正是各方面都是巅峰的时候，加上她坚实的基础，假以时日，定会超过她，成为一名优秀的毒师。柳君祎坚信。她看人一向很准，虽说现在柳门的弟子实力都不够出众，但是人人忠心可靠，对于这点她深信不疑。 而她看上涂水钰的最重要的一点，不仅是因为她聪明好学，天赋过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责任感让她吃惊。 从第一次见她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厚着脸皮怂恿涂天宫众人齐齐给涂伯钰加油开始，她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那个时候涂水钰年纪还不大，但从她身上展现出来的集体荣誉感，正是她一直寻找的。 后来有一次，涂伯钰特地到柳门，问她有没有讲应对柳门的简单的毒的对策的书，可否借给他。她问他，给谁看？涂伯钰一脸无奈，说他meimei要看。于是对涂水钰的兴趣更浓。 再到柳门绑架了涂叶钦，涂水钰不慌不忙，稳重机变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入室弟子这个名分从那个时刻开始，在她心中真的有了人选。 但是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涂天宫似乎有意让涂水钰在武林中大显身手。她不禁有些慌了，涂水钰现在虽然不够成熟，但她身上的品质却是难得一遇的可贵，想要再找到一个品质如此健全的人本就不易，更令人烦躁的是，品行出众的人大多迂腐，不懂机变，而涂水钰恰恰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她不仅有好的品质，更有聪慧的大脑，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接班人的好人选。 但是显然涂天宫也发现了。她不禁暗暗嫉妒，涂天宫先出了一个叱咤风云的涂云钰不说，又出了一个精明能干的涂伯钰，现在连涂水钰都显露出了和平常人不一样的才能。涂天宫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要让他们同一时间要冒出这么多人才。 所以她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只要能把涂水钰变成柳门的弟子，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既往不咎。她本来十分怀疑涂叶一就是杀害她师傅的人，但是比起柳门的未来，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本就是一时兴起，才想要追查出当年的真相。 可是涂水钰，比起当初在凤鸣镇见到她时，似乎一直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之下。 “师傅，要验收吗？”涂水钰见柳君祎一直不说话，问道。 “不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柳君祎见涂水钰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想她看了一天，定是困倦的难受。 “师傅.......”涂水钰叫住柳君祎，“我觉得，你还是再找找其他的入室弟子，比较好。” “嗯？”柳君祎坐下来，面色沉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涂水钰低下头，“如果我没有体会错你们的意思，入室弟子就是下一代柳门的门主。可是我......我做不到的。” “做不到？你的意思是，你能做的了涂天宫的，做不了我柳门的？” 柳君祎手指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微微眯眼，“也是，涂天宫怎么能和我柳门相提并论。” 涂水钰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清楚。”柳君祎今天在少林寺呆了一天，本就劳累，现在涂水钰还嫌不够，想给她添麻烦，让她十分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我的武功......一般，毒术一窍不懂，连面貌都没什么特色......说不定日后我出去走了一圈，都没人记得我。柳门的威信何以树立？” 就连万俟望，也只是因为他和那个叫嫣然的女子长的相似，才愿意和她相交。 柳君祎忽然拍案而起，椅字的扶手瞬间碎成了木屑！ 涂水钰吓了一跳，退了两步好奇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忽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涂水钰你存心找茬是吗！”柳君祎两步走到涂水钰身旁，抬手欲打。 涂水钰伸手格挡。可是巴掌并没有落下来，而是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背上——帮她掸了掸肩膀上的木屑。 涂水钰：“柳门果然非同一般，连木屑飞的都比平常人家的远。” 柳君祎的声音轻柔，淡淡道：“我不知是谁给了你这种想法，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们是错的。” 柳君祎强势霸道，身上天生带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此时她靠涂水钰过近，让她不敢乱动，只能被动的拘束着聆听。 “你出身世家名门，读的是优林书院，涂天宫离开涂伯钰，唯你是尊。你告诉我是不是？” 涂水钰不敢讲话，僵硬的点了点头。 柳君祎接着道：“你武功江湖二流，略懂医术音律，是不是？” 涂水钰垂眸，摇了摇头。 柳君祎疑惑的看向眼前的涂水钰，像朵焉了的小花，可怜兮兮的抿着唇。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她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经过她的调查，涂水钰简直全能，几乎没有短板，只是每个方面都没有做到极致罢了。像她这样样样都会，并且样样优异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她摇什么头？ “你有什么地方不同意？” “我什么都会，但是什么都做不好，比不上别人。”涂水钰答道。 柳君祎纳闷，她得怎么比，才能得出这么不靠谱的结论？ “说说看。” 涂水钰头垂的更低，“地位比不上皇室，武功比不上大哥，机谋比不上二哥，读书比不上顾远、秦渺，音律比不上新月jiejie，医术比不过师傅。更不用说脸了......”涂水钰抬起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柳君祎。 柳君祎的美，美在霸道、嚣张，让涂水钰这样内敛的人散发出这样的气场与美，是很难做到的事。 柳君祎被噎了一下。“能不能别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 涂水钰点头，又换了种比法，“地位比不上二哥，武功比不上师傅，机谋比不过大哥......我还有很多例子，还要继续举吗？” “不必了。”柳君祎立马打断。 “你为什么总要和最顶尖的人比他们最顶尖的地方？” 就在涂水钰又想开口时，柳君祎一摆手，示意她闭嘴，略有些愤怒道：“我既选了你做我的内室弟子，你还有什么好自卑的？” “我柳门历经百年而不衰，每年要拜入我门下的人，能从皇宫一直排到外城。你被选中，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没被我选上的是不是都要去死。” “非世家名门的小姐，是不是也要排着队怨天尤人。” “武功比不上你的人也不必来参加武林大会了。” “涂水钰，你听好了。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你自己，这世上，比你更有权势的人不超过十个。朝堂、江湖你都在漩涡的最中心，你本身的能力也足以驾驭你享有的资源，所以我不准你妄自菲薄！若是再敢让我发觉你有这样的想法，滚吧！” 柳君祎说完，凶狠的一挥袖子，刚才那把只碎了扶手的椅子彻底化成了粉末。 涂水钰站在原处，柳君祎的身影慢慢消失。 我能吗......不能吗...... 为什么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