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武林大会（十四）
过了半月，柳君祎才再去看涂水钰。 一进门，又是两个人。涂水钰起身恭敬的叫了句“师傅”，以往万俟望见到她都像没看到一样，但是今天一反常态，看她的眼神显然别有深意。 正好，她也有事要找万俟望，而且就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你大哥真是人才。”柳君祎坐到了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之前给涂水钰展示过一次的耳塞，皮笑rou不笑道：“就是你不在，涂天宫也没安分下来。” 本以为涂水钰不在，涂天宫失去了精神领袖，必然会安分守己，不再像以前那样魔音贯耳。谁知，今年涂水钰没去是不假，涂云钰倒是充当起这个角色来了！ 毫无形象的摇旗呐喊，几乎让所有人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以至于他飞身上台时，没人有和他一决高下的欲望。 结果......昆仑派的大弟子上去了。 二十招落败。 众人哗然。这才有人记起，他就是十年前那个天才少年。 接下来，好几个在武林中颇有地位的弟子都一一上前，无一例外，均在二十招内败下阵来。 “你大哥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涂水钰笑着点头，她大哥的扮猪吃老虎的她见识过好多次了。“那我二哥呢？” 万俟望看了她一眼。 “你二哥？风头都被你大哥出尽了，他就坐在一边儿喝茶呗。” 涂水钰心道，确实是二哥的风格。他现在需要的是慢慢的淡出江湖的视线，然后不着痕迹的把涂天宫交给一个......她也不知道会是谁的人。 “然后，涂叶一出现了。”柳君祎笑道，嘴角是一抹高深莫测。“涂天宫可从没说过，涂叶一疯了。” 涂水钰紧紧抿着唇。 “他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山上的猴子跑下来了。” 涂水钰目光闪烁。“我大伯他，过的不好吗？” “包伯伯呢！” “包伯伯？”柳君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谁啊？” 涂水钰这才想起，包毕的名字不是他的真名，而他的真名，她也从未给过他机会说出来。就好像，只要永远不给他说出他真正身份的机会，他们就能像从前一样，继续快活的交流。 尽管涂水钰知道，这不可能。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包毕永远都不要见到他大伯，他们也会永远都装作不知道包毕就是陷害涂天宫的罪魁祸首。 他们之间，仿佛从无恩怨。 但是涂叶一又出现了，还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涂天宫的宫主疯了，而且，很快当年涂叶一和世外高人的佳话，也会变成武林中最大的笑料。 “倒是那个叫季尧的很激动。”柳君祎挑了挑眉。“当初我派了四波人去阻止你们，其中是不是就有他一分功劳？” “季尧？”涂水钰重复了一遍。 “四波？”万俟望皱眉。 涂水钰也发现不对的地方了，“怎么会是四波？我们明明只遇上了两波。”船上一波，船下一波。 柳君祎怒道，“我怎么知道！后面三波被你们全灭了，暗杀堂的后来还好意思问我要损失费！” 万俟望眯了眯眼睛，“说不定，真是四波。只不过后面两波，是被我们中的其他人悄无声息的灭掉了。” “水钰，你觉不觉得，后半程走的尤其顺利？” 涂水钰应了。后半程太过顺利，以至于她都到了少林寺门口，宁愿怀疑面前的少林寺是不是假的，都不能相信一路上没有其他的追杀。 “而且，在我们当中比你还要急的，就是包毕。”按理说涂水钰的爹还在柳门手中，赶路赶的最急的该是涂水钰才对，但是路上催促的一直都是包毕。好像比起涂水钰，他更想快点到武林大会似的。 “包毕，你们当中有这个人？”柳君祎困惑道。 “你说的季尧，身边是不是还跟着一个叫白鹊的。”万俟望问。 “不然还有哪个季尧。”柳君祎想了半天，忽然好像很不想知道答案似的，缓缓问道，“你们该不会......和季尧呆了两个多月，还以为他叫包毕吧？” 涂水钰捂住脸。 万俟望合上眼睛。 柳君祎：......是时候想一想多收几个内室弟子这件事了。 “那武林大会岂不是大乱？”涂水钰关心道。涂叶一走火入魔的样子她见过，绝对是哪里不该去偏去哪里捣乱的。 柳君祎撇了撇嘴。“除了他刚出来时的样子有点原始，后面还算正常。” 正常？涂水钰不太能确定柳君祎说的正常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好歹方便还是知道脱裤子的，就是还不会避着人。” 涂水钰：“......”她现在能明白为什么柳君祎能选上她了，毕竟在柳君祎眼里，“正常”的水平那么低，她这样的，在她眼里应该属于天仙水准了。 想到这里，前几天刚刚升起没多久的自信心又被打击了下去。 “既然涂叶一出现了，按理说我该找他谈谈，顺便把你放了。但他现在已疯，我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你现在已是我的弟子，当然也不能放你走。”柳君祎说完一长串，用一句话总结道：“所以，我已经把你爹放了。” 涂水钰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若狂，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柳君祎站起来道：“既然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想要我做的都完成了，你也把我交给你的事做好。”说完，又转过头对正在给涂水钰磨墨的万俟望道：“万俟望，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万俟望轻笑，回头摸了摸涂水钰的头，涂水钰下意识的避开。他也不介意，跟上柳君祎走了出去。 “鲜卑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柳君祎的牙发出阵阵摩擦声。 万俟望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怒气一般，淡然道：“就算我杀了你师父，你也杀不了我。”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吃这种亏，然而她也知道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她其实对涂水钰撒了一个谎，她说她没有问起涂叶一当年她师父被杀的真相，事实却是她不仅问了，而且涂叶一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答了。 涂伯钰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涂叶一一五一十的向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年她师父被杀的情景，然后......还把木清扯了进来。 涂伯钰也是才知道，木清当年被赶出泰山派的原因就是他当年其实也在场。而且亲眼目睹了涂叶一、万俟望“联手”杀了柳门门主的始末。最终，泰山掌门为了木清的安全，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从泰山派驱逐了出去。 柳君祎咬牙，“既然你就是凶手，之前不承认，现在怎么愿意承认了？” “我前日才知道，两年前被我杀的人是你师父。”万俟望像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柳君祎忍无可忍。柳门所有门主的画像都被供在了后堂的一间密室，万俟望若是没见到，又怎能忽然知道自己所杀之人是谁？ “柳门的差不多被你逛了个遍吧？” 万俟望不置可否。 柳君祎微微掀起嘴角，道：“算了，之前事我也不想再追究。只当那老头自作孽，到了后来六亲不认，见谁都想杀。”连本门的人都不放过。 “不过有个地方，你也不敢随意进出吧？”柳君祎缓缓道，意有所指的看向涂水钰所在的书房。 万俟望的眼中精光一闪，“你知道，我随时能让你死。” “我当然知道我打不过你。”柳君祎认了，她武功还没有她师父的好，万俟望几年前能杀了她师父，现在杀她当然更不在话下。 “我死了，涂水钰能喜欢上你？” ...... 柳君祎已经走了很久。他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庭院中的枫叶已然黄红，大片大片的树叶随风飘落，落地时甚至能听到发出的拍打地面的声响。 万俟望弯腰拾起一片红透了的叶子，信步走回了书房。 他不敢去的地方......涂水钰的房间，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进去过。他怕再见到涂水钰那副样子，他会忍不住......更怕涂水钰更加厌恶他。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涂水钰还像这半个月来一样，专注的低着头，时不时皱起好看的眉。 “我要走了。”万俟望道。 涂水钰没有抬起头，“好的。” 过了一会儿，见万俟望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多说什么，疑惑的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鲜卑。” 涂水钰一时语塞，愣了半天，“啊？” “你以为，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吧？”万俟望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 涂水钰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十分、十分的想和万俟望说许多，而这许多，都是请他留下来。 但她最后也只是垂下头，“你还会回来吗？” “你希望我回来吗？” 或许是万俟望太久没有和她这么正常的说过话了，听到这句话时，涂水钰先是愣忡，随后才是点了点头。 万俟望微微一笑，“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涂水钰咬住了嘴唇，垂下眼眸，“万俟兄一路顺风，到了鲜卑记得给我回个信，我好知道你安全到了。” 万俟望走到涂水钰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涂水钰忽然眼睛一酸，心口泛出无法忍受的疼痛，却还是把脸别了过去。 万俟望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