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沉浮
这十月的季节，阳光暖暖却夹杂着寒意，总是教人忍不住犯困倦。加上她经过一夜疲惫便睡得迟了些，等她起来时，发现满地的玫瑰花瓣至她的床榻下蔓延开去，这一室的芳香只因她睡得太沉而未有所发现。 她耐住心头如小鹿撞的心跳，急急的趿了鞋披了件斗篷便踏着花瓣儿寻去，过了珠帘，绕过桌几，然后踏过门槛，直到在院中才停下。玫瑰所向之处竟是他的身影背她而坐，只见他正认真的低头弄着什么。 “皇上。”她轻轻的喊出口，不知为何此番场景竟令她有种莫名的温暖感觉。 他闻声转头，一见她衣衫单薄，眉头轻轻皱起道，“外头风大，竟也不知多穿件衣服再出来。”说着起了身走近拥着她入座。 她这才定睛一看，他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沉香木已刀刻成了人形。便笑道，“皇上今日不该去忙政事，在这儿捣鼓的是哪个女儿家的模样？” 他唔了声，手越发仔细的对待手里的玩意儿，直到沉香木成了一樽栩栩如生的女子，只见她挽着长发，一脸笑靥，衣决飘飘，好一个倾世佳人！ 他如孩子般的得意，四下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才扬声道，“婕妤帮朕看看，朕的手艺如何？” 她知他手中捣鼓的正是自己的小像，却也佯装吃醋的嘟起嘴唇，“好一个美轮美奂的女子，定是皇上新喜欢上的佳人吧，不知是哪宫的妃嫔，引荐给臣妾认识一番，也好让臣妾学学这风姿如何？” 他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朕以为婕妤大度，却不想竟也是个不择不扣的醋坛子，你且仔细看来，这佳人不正是你么？” 她心中满满甜蜜，柔声道，“皇上这一大早的又是玫瑰铺路，又是臣妾小像的，莫不是要让臣妾感动的一塌糊涂才好。” “无妨。”他将小像置于桌几之上，凑近她的身子语气有点神秘低声道，“今日，朕要给与爱妃的绝不是如此。” 她正晃神间，见先前不知哪儿去了的碧儿、婉岫、玉儿领着宫人们手里端着玉盘，笑盈盈的从房里出来。 “这是？”她望了望桌几上的一道香色俱佳的花开富贵、一道令人食欲大增的姜汁鱼片，还有一份令他拍案称绝的凉拌黄瓜，最后一道菜是热气腾腾的一品官燕汤，与两碗薏仁小米粥。 她望着他含着笑意的双眸，不禁鼻尖一酸，“皇上，您在这里等候臣妾多时，就是为了陪臣妾一道用膳的么？” 他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鱼rou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声音温和而平淡“昨日夜里，听你说的那席话心中颇有所动，正好今日无事便与你一道用膳，正好体验这普通夫妇都是如何生活的。” 看着她如小家子脾气的婆娑掉下眼泪，他用巾帕替她擦掉泪痕怜惜道，“今日朕好好的陪你，倒是惹得你泪眼涟涟的，快吃吧，不知你何时才醒来，朕便令宫人热了好几次，怕是变味了。” 他这样一说，她原本止住了的泪水，倒是越发的止不住了，隔着雾气看着眼前的这个怜她惜她的男子，她还有什么可抗拒的有什么可挣扎的。纵使他不是她一人的夫君，可是有他如此待她，她该满足了！ 在他耐心的哄下她才梨花带雨的用完了早膳，回了屋由碧儿换了衣衫梳洗好之后再出来时，他已经走了，听玉儿说是有宫人来传报说是朝堂上有急事，他不得不先回去了. 一缕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的照在软榻之上，早晨她新剪得菊花就插在软榻旁的桌几上的玉瓶里，瓶旁还小心的放着他为她雕刻的小木人儿。她手里端着诗卷，可是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小木人，一想起他雕刻木人的认真模样，便忍不住的心头感到甜蜜。 哪知一旁伺候的玉儿她们看着她嘴唇旁不由自主的微笑，竟嬉笑道，“奴婢猜测这小木人儿在小主的心中定是宝贝的紧，看小主在哪儿它便在哪儿，可是比那些罕见的宝贝都来的紧呢！” 一向冷静的碧儿竟也含不住笑意，说，”皇上与小主情深意切真是羡煞旁人！“ 她脸颊泛起一片红晕，佯装嗔怒道，”叫你们笑话我，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婉岫，替我好好修理这两丫头。“ 婉岫笑着上前作势便要去撕，被碧儿与玉儿灵巧的躲过。 ”好了小主，奴婢知错，这便退下闭门思过去。“碧儿与玉儿嬉笑着退了下去。 ”婉岫，你也退下吧。“刚才的红晕仍留在，她遣了婉岫下去，这样羞怯的感觉总算少了几分。 其实，这种感觉挺好的。她边想着边将整个身子往软榻里缩了缩，在旁人的眼里，凤承乾是一个冷酷而无情的人吧，就算是当初，她也是避而远之的。可是想想这些时日，与他的点点滴滴，她自感他并非是薄情的人，而是因为他身为王者自然有他的难处吧！ 可是她又想起，他面对她时有时候那情不自禁的温柔，那种温柔应该只有他面对他的玥儿才会有的那种温柔吧，并非是凤承乾对她如何的不好，只是他们二人远远没有到这种情深的地步吧，在这一点她是对自己没信心了。 西贵妃她已得罪，如今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婕妤而已，她只能紧紧的抓住凤承乾，才能保全自己吧！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的不久已将近响午十分，只听门口被她派去淑芳园守着的宫人已经回来了。嗓音细细的，”回禀小主，蝴蝶美人已回宫了！“ ”去，帮我准备软撵吧。“她懒懒的答应道，便听见”是。“的一声，逐渐走远的脚步声。 ”碧儿。“她轻唤了声，起了身子。 “小主，有何吩咐？”碧儿匆匆走进来。 “随我去淑芳园吧！”她轻叹道。 软撵一路送她直奔淑芳园去，将她在淑芳园的门口稳稳的落下。 碧儿看着吟月心中担忧与急切，便叫门口的宫人不用通报，自己随吟月走了进去。 园里本认真栽培的花儿因几天没人照料，便略显凋零了，惨败的花骨朵夹着枯叶，在秋风里打了个转又被狠狠的甩回地面去。可是眼下吟月根本顾不得这些，心里只是担心着灵儿此时的心情。 还未进门，便听得屋里人儿的抽泣声，还有紫依的声音，“小主，快别哭了，如此待腹中的胎儿不好。” “紫依，你莫要管我，由我去吧！”接下来是灵儿带着嘤嘤哭泣的声音。 她便明白灵儿的母亲该是归天而去了，灵儿本就无依无靠的失去了这唯一的亲人，该是怎样的悲伤，她站在门口整理了番自己因此显得低落的心情，由着碧儿敲门道，“武婕妤来访，美人在房内么？” 屋内的抽泣声因敲门声止住，便是哐当的一声开门声，探出了紫依的脑袋，紧接着门打开，紫依躬身站于门的一侧，“奴婢见过武婕妤。” 吟月点了点头走进去，灵儿正俯身与桌几上，一双美眸哭的通红，桌几上还放着一些小菜，却是压根没有动过筷子的。 “我如何不知你伤心，可是你瞧着如此为难自己，莫不是要与腹中的孩儿过不去么？”她压抑着心头也难过的心情，语气清冽带着一丝怒气。 灵儿抬着通红还带着泪痕的双眸似是惊讶的望着吟月的生气，还是止不住心头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悲伤，哭泣道，“meimei如何不知道保重自身，可是眼瞧着母亲在自己眼前撒手人寰，从未因我有过半天的安逸幸福，现如今我是回宫了，唯独留母亲的孤坟在山脚下，一想起这些meimei的心中便是难过的喘不过气来。”说着，她又是伏在桌案上抽泣起来。 她看着灵儿脆弱哭泣的背影，想起自己年幼失母的悲伤，也莫不过如此吧，由着她哭了许久，才将手落在他的肩头柔声宽慰道，“好了，jiejie都知道，只是你这一路从荆州赶来，只怕是已哭了好久。再这样下去，终是再好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听jiejie一句劝还是想通些，若是皇上见着你这模样，定会不高兴的。”她故意将皇上这二字说的重些，灵儿一直喜欢着皇上，想必也并不愿意让自己与皇上的孩儿受半点的委屈。 终于见到她似乎有止住的趋势，吟月眼睛瞄了紫依一眼道，“还不去给美人准备一点清淡可口的吃食来，身子本就虚弱，哪能经得住这番折腾。” 紫依一听自家小主愿意进食了，连忙欢喜的答应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端来了一碗温热的红枣粥及一盘清爽的小菜。 灵儿在吟月的劝慰下，总算是吃了点东西，精神也稍微好了些许。 便告诉了她自己此番回乡的经历，吟月本想将自己几日前在南山与西贵妃的那件事告诉灵儿的，可是心想她的心情本就不好，便也不忍心让她受惊吓了，只是跟她说若是碰到西贵妃莫要与她起冲突，尽量忍让，西贵妃找不到什么茬，便也不会与灵儿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