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雨夜停黑车

    一、

    “今天晚上折腾大半宿，早上起不来。”

    “你不是也没事，晚几天走吧！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三亚，我们初四初五就回来了，何苦一个人在海口熬到开学呢？”海英鼓动娅蕾。

    娅蕾正在犹豫，陈山清了一下嗓子，娅蕾向他的方向一瞥，见陈山正皱着眉头盯着她，用一根指头堵在嘴唇上，轻轻地摇摇头。

    娅蕾脱口而说：“算了吧！不想打搅你们全家，还想跟一些朋友们见个面。”

    海英和海华都很遗憾，可陈山却像松了口气。

    这时，海英的儿子问陈山：“陈叔叔，你不是说要弄条警犬给我玩吗？”

    “那条警犬有半人高，叫起来象海啸，你不怕吗？”林小姐逗他道。

    “已经牵回来了吗？”小孩子问。

    “当然！”

    “养在哪儿？”

    “就养在陈总的公司里，看家护院可凶了。”林小姐指着陈山道。

    “它见了你叫吗？”小孩子好奇地问林小姐。

    “它认识我，在我面前可乖了。你要是和它玩，我替你拉着链子，它保管不会大喊大叫。它特别听我的话。”

    海华隔着许多人望着娅蕾，俩人互相扬扬眉，撇撇嘴。

    海华见娅蕾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就对海英说：“姐，你们再多待一会儿，我先回家准备初一的饺子。”说完拉着娅蕾就走。

    二、

    外面下起了牛毛细雨，一阵阵清风吹来，吹散了心中的郁闷，娅蕾低着头默默无语，海华见状知道陈山今天带来的林小姐对她有触动，可是又见她表情淡然，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一会，海英带着孩子也回来了，一家人开始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娅蕾擀皮技术很好，一手捏面另一手用擀面杖使劲，没几下一个圆圆的面皮就出手了，一下一下，那圆形越来越大，就像一连串的删节号。

    娅蕾想，也许陈山根本没向她暗示什么，自己是领错了情，她对陈山总抱有幻想，每次这种幻想升起，就是她身陷泥潭的开始。俩人认识以来，每当她刚刚占上风时，总会输给陈山一局，当她经历千辛万苦扳回一局时，又会大意失荆州，让陈山占了上峰，他们俩人没完没了，谁也赢不了谁。太累了！

    娅蕾松了一口气想，陈山有了新的女朋友，她也算解脱了。

    她在海华家吃了子夜后的饺子，才回家。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儿，将陈山以前和她的照片，悉数翻捡出来，拿到阳台上烧了，眼看照片在火焰中像虾片在热油里一样翻卷变白，几张照片成了灰烬。她将那一堆灰烬用张白纸包了，扔进了垃圾桶。

    海英、海华两家人在初一中午出发往三亚走，临之前海华给娅蕾来了一个电话，和她约好，初七之前一定回来赶着送她上飞机。

    初一初二娅蕾见了冬艳等几个朋友，日子过得出奇的安静，就像荧幕上映出“完”后的空白，又像是长篇电视连续剧“全剧终”后的惆怅。

    到了初三，她到楼下找了家还开业的餐馆，要了一份套餐慢慢地吃着，也奇怪，在饭店的一个多小时里，却接到了一连串的电话，一开口就是：“你去哪儿了？家里没人！”可是这些电话中，却没有她最盼望的那个电话，转念又一想：结束了就别想续集，都是狗尾续貂。

    回到家时，天已暗了下来，看了会儿电视，又看了会儿书，已到了九点，洗了澡，换了睡衣准备睡觉，她将客厅的灯关上，又去关窗帘，这时，远处的夜空升起了阵阵灿烂的烟花，从方向上看正是在白沙门的海边，东一处西一处，红的，绿的，黄的，映亮了半边夜空。

    她索性打开窗户，兴趣盎然地看了大半天，只看到天边剩下一片烟尘渐渐散去，寒意袭来，才将窗户关上，她再拉窗帘时，无意间往楼下的马路上望了望，在路边高大的油棕树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大部分车身被树荫挡住，路灯只照亮车的尾部，因为太远，看不清车牌。

    她愣住了，想起两年前，陈山曾经在电话里跟她开玩笑时，就有这么一辆车，在深夜里停在这个位置。她想，话说又过去两年了，可似曾相识的场景却总在眼前。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油棕的大叶子，哗啦哗啦地摇起，露出那辆轿车的大部分，娅蕾这才看清那辆车内亮着灯，可一闪又灭了。

    “车里真的有人！”

    娅蕾心里刚这么想着，要想离开窗口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娅蕾惊慌地心口突突直跳，她霎时间意识到：这个电话和停在路边的轿车有关，而轿车里的人就是陈山。

    可娅蕾接起电话后，却没人说话，她喂了两声对方就挂了机。她放下电话，来到窗边悄悄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往下望去，那辆车还在。

    三、

    不错！那车里确实坐着陈山，开车的正是陈放。可他此时的内心比娅蕾要复杂得多，她不知道的是，这辆车在此已停了一个多小时。

    娅蕾在窗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陈山的眼睛。

    大年初一，早上，林小姐和朋友们上了飞机去桂林旅游，这是陈山的安排。

    初二的一整天，谁也找不到陈山，即不在公司，手机关机，偶而手机开着，也处于忙音状态。一般人找不着他，以为是春节期间，去度假了。

    其实初一下午，陈山让陈放开着车到下面县里去，临离开海口时，从娅蕾家的楼下经过，停了有十分钟，呆呆地想了半天，一直考虑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跟她联系。

    初一初二这两天，他停止一切公务，没人能找到他。

    可他却没有间断与北京方面的联系，有时用座机，有时用手机，每次通完话后，约好下次通话的时间。

    形势对他来说越来越不妙，但还不到最后关头，要听上面传来的消息。

    初三天快黑的时候，陈放开着车悄悄回到了海口，依然没有惊动什么人，陈山和陈放先回了一趟公司，公司里除了两个值班的没有其他人，陈山去了办公室，陈放与值班的两个职员说说笑笑了一阵儿，喝了他们两杯酒，又拈了两块鸡rou吃了。

    然后，陈放说了声去宿舍看看就上楼，不一会儿，陈放空着手从楼上下来，过十几分钟陈山也从楼上下来，值班的俩人跟他打招呼，陈山看了看他们桌上放着的酒和下酒小菜道：“留着肚子，正月十五咱们大会餐，到广州酒家海鲜随便点，我已经订了几个包间。”

    陈放过来则说：“等着哦！过两天我要找你们搓麻将，玩他几个通宵。”

    陈山严肃地对陈放说：“玩玩可以，别玩物丧志。”又对两个值班的说：“你们也一样，好好工作，前途是光明的。”说完轻轻松松打了个响指，乐呵呵地和陈放开车走了。

    离开公司后，直奔别墅，因为屋里长时间没人住，到处是灰，俩人进了别墅后，屁股没挨地儿，陈山直接上楼去了卧室，陈放则进厨房找水来喝，打开水龙头，一股黄浆子流了出来，将白池子染成铁锈色，开了十分钟，还不见清，他只好关了水龙头，又去开冰箱的门，可巧的是冰箱还有几瓶未开盖儿的矿泉水和两瓶未打开的可乐，陈放想起娅蕾喜欢喝可乐，一定是以前她买的。

    陈山在楼上的卧室里，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花园，在心里盘算着事情。待了有二十分钟后，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风衣，又看了看手表，才离开卧室，又打开书房的门，往黑洞洞的房间看了看，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有点恋恋不舍而已。

    陈放正在厨房喝着可乐，听见楼梯响，拎着可乐和矿泉水跟了出来。俩人出了别墅开车又来到娅蕾家的楼下，这时已是九点左右，她家的窗户亮着灯，但没有拉上窗帘。

    车停稳后，陈山又通了几个重要的电话把事情最后确定下来后，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上楼，正在此时，陈放轻轻地说：“看！是她。”

    陈山抬头望去，果然，窗口出现一个人影，大致的轮廓可以看出正是娅蕾。

    要不要见她？

    要不要带上她？

    上去看看她？

    见最后一面后，什么都忘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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