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游黑市

    其实刚到人间不久的时候，我还是很快乐的，经常能用各种食物满足我的口腹之欲，那时的果子还不是用催化剂催熟的，蔬菜也不是在杀虫药水里面泡大的。但近几十年，食物的质量每况愈下，我也自然失去了吃的动力，也没什么饿的感觉。可骆马帮黑市的店就大不相同了，食材质量是绝对过关的，即便不是珍馐之味，也是绿色有机的，这些食物才能称得上是食物。

    西市比较出名的饭馆有两家，一家是面馆，在长乐客栈的斜对面，地方不算大，另一家则在长乐客栈后面一条街上，算是骆马帮黑市里比较有规模的一家饭馆，名字很有意思——叫“土菜馆”。

    这家“土菜馆”可不同于俯拾即是的人间各类私房菜馆，它是一对土地公婆开的店。这对土地公婆所管辖的地方人烟稀少，因此他们的香火并不旺盛，作为神仙来说也算失败，但正因为人少，自然环境得以保存，物产就极为丰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土地公婆带着自己一方水土的物产到骆马帮的地盘开了这家“土菜馆”，结果一鸣惊人，客人也是络绎不绝，饭馆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了。

    刚到土菜馆门口，林立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五官皱到了一起，拿鼻子狠狠地一嗅：“真香啊！”脸又整个儿散开，五官仿佛都化了。

    “怎么样，没坑你吧？”我得意洋洋地看着已经软掉了的林立。

    她不住地点着头，伸长了脖子想往店铺里看。

    “你不是大小姐么？就这点出息？”我看着林立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已经是吃饭的点了，土菜馆里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幸好只有我和林立两个人，小桌轮换起来比较快一些，我们也没有等太长时间便入了席。

    “二位，吃些什么？”跑堂的恭敬地守候在一旁。

    “有什么推荐的么？”林立还没等我开头便抢着问道。

    “这个时令，笋瓜鲜美，不妨要上一份老鸭煲制的汤配些笋瓜，再佐以一些清爽的蔬菜，定能让二位满意。”

    “好啊好啊，就要这些！”林立兴奋极了，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经常在饭店里吃饭的人肯定跟我有一样的感觉，这饭店的鸭汤啊，要么就是像用水冲的，要么就像是拿鸡精兑的，不是寡而无味就是鲜美得过了度，在饭店几乎是不大可能喝到地道熬制的鸭汤的，再加上现在的鸭大多都用饲料养着，身上难免有激素，任厨师能耐再大，也不能在我的嘴里将这些味道回天，但在“土菜馆”则完全是另一种境况。

    我们的菜没到半个小时就上齐了，老鸭汤里笋瓜翠绿，鸭脂油亮橙黄，汤汁则颇为清冽，香气浓郁，我舀了一勺到吃碟里，尝了一口，汤的味道鲜美醇厚，鸭rou已经完全酥烂，每一丝鸭rou之间都饱含着汤汁，旁边还放着一碟辣油，将鸭rou沾上一些辣油，滋味更是难以形容；笋瓜则依旧爽脆，与鸭汤相得益彰。跑堂的帮我们配的蔬菜是南瓜藤，闻得出有些淡淡的酒香，除了盐和酒以外，这南瓜藤应该没有再搁其他佐料了，但恰恰是这清爽的味道，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我许久都没有进食了，这简单的两道菜却如同把我深层的味觉记忆完全地唤醒了，就在一刹那，我居然感觉到了饿，于是又要了几个菜，饱食了一番。

    饭后，林立央求我带她去些有意思的店转转，我也正有想逛逛黑市的闲情，跨出土菜馆，对面就是“马面哥哥脚力店”

    哈！这倒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我拽着林立冲了过去。脚力店老板自称是马面鬼，其实他是骡子头，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马面，觉得比较有面子。

    脚力店里提供各种动物坐骑，在这里，只要花十株就可以租一匹马或者一个其他什么奇怪的动物骑上两整天。跨进店里，各种鞍子和骑具挂满了两侧的墙和屋顶，显得特别的凌乱，柜台后面的老木架上堆放着许多草料和食物，草料已经溢出来了，铺的一地都是。看样子很久没有收拾了。“有人吗？”我冲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头喊道。突然，从墙脚的一堆稻草中间钻出一个脑袋来，脸长长的，像是一头骡子：“租……租……租什么啊？”声音有点扭曲，像是喝多了。

    “我来租两个脚力。”

    “哦哦哦！喝……奥……好”骡子脑袋一个机灵从草堆里占了起来，这家伙只有桌子那么高，穿着滑稽的背带裤，一脸醉醺醺的样子，无疑，这就是老板“马面”了，他换晃悠悠的爬到柜台后面的高凳子上，拿起手边的一个瓶子猛地灌了一口，然后一脸满足的问我：“您需……额需要……租……额租……额租……个什么啊”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巨大的破羊皮本子。然后憋红了脸，蹦出一个字：“……挑……”然后继续喝那瓶子里的东西。

    我吹了吹本子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哦，原来是各种动物的图册，有马、驴、土耳其短毛猪、矮脚犀牛……我草草翻了一遍，长得都不怎么好看，在我翻到一页的时候眼睛突然停住了。一只老虎模样的动物，脑袋特别大，圆滚滚的，毛色有绿有蓝，颜色特别鲜亮，身子相对脑袋来说显得很小，浑身毛绒绒的非常可爱。林立在一旁也笑眯眯地看着这只东西，我怎么会看不懂她眼睛里的意思呢？看了下名字，是“马达加斯加绣球虎”，倒是很符合它的样子。

    “就要这个吧！”我指着马达加斯加绣球虎把图册递给了老板，“要两只。”

    “哦，好……好……”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意思让我先付钱。

    我想也对，就掏了二十株递到了他手里。他却摆了摆手，说道：“要……要……押金，一比轮一只，租……租金从……从里面……面扣。”我又重新把钱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转身钻进后院，一番折腾之后，牵出了两只马达加斯加绣球虎，个头跟我差不多高，圆滚滚的，可爱极了，我想这才是虎头虎脑的意思吧。他把绳子递到了我手上，又从柜台下面掏了两个鞍子安到了绣球虎身上，我刚转身要走，他又把我叫住，从旁边胡乱抓了把豆子塞进袋子递给我：“这绣球虎啊，肠胃不……不……不好，不能啊……乱……乱吃……其他啊……东西，只能啊……吃……吃这个。要是……吃……吃完了，你过……过来找……找我拿，一袋一株钱。”

    他就说到钱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结巴，真够可以的。我接过了食物挂在鞍子旁边，把其中一只交给了林立，告别老板后出了铺子。

    说实在的，这绣球**着其实不是特别舒服，它的头特别大，脚步不是很稳，总是东倒西歪的，怪不得它的图在那么后面，虽然可爱，但一点都不实用。林立都快被绣球虎给颠晕了，但她依旧咧着嘴，恨不得把脸贴在绣球虎的背上。

    一边骑着绣球虎一边逛着黑市真是很开心，晚上的黑市也挺热闹的，沿街的铺子有挂着灯笼的，有挂着会发光的小妖精的，赌坊里人来来往往，妓院门口姑娘妩媚妖娆，各种鬼飘来飘去，林立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从头到尾都处于极其兴奋的状态。

    不过，我也挺开心的，吃了好吃的，买了些古怪的小玩意儿，还去老骷颅头家买了两本有趣的旧书，爽得很。林立也在西市的长胡子鬼糖果铺买了一大包奇怪形状的糖果，她一直把糖果抱在怀里，说要回去再吃。由于明天还要出去找明宫皓，我决定还是稍微早些回去休息比较好，于是也不再多逛，回了长乐客栈。

    晚上的时候，我正在洗澡呢，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尖叫声，我怕出了什么事，赶紧裹着浴巾出去。只见房间里一只吊死鬼在追着鬼奴，林立却不见了踪影，吊死鬼舌头老长，面无血色。我见情况不对，立马燃起掌心焰，准备进攻。

    “拉拉！是我呀！”吊死鬼居然说话了，但口齿不怎么清楚，大概因为舌头太长，影响了说话功能。

    “你是谁啊？”我依然没有熄灭掌心焰。

    “林立啊！”

    什么？林立又变成鬼了？还是吊死的？

    “你什么时候又做了鬼了？这不科学啊！”我冲着吊死鬼说道，“你丫的要敢骗我，立马让你魂飞魄散！”

    “真的呀！拉拉！”吊死鬼往我这边走来。

    “你别过来！”吊死鬼的脸真是太丑了，实在不想让他接近我。

    “是我刚吃的那个糖，不然等会儿你看嘛！我真的是林立！”这吊死鬼努力想要给我一个笑脸，可这脸真难看，不笑还不觉得，一笑起来，整个五官揪到了一起，跟包子一样。我还是忍不住，一个横踢直接把她踢翻在地。

    吊死鬼刚倒地，居然真变成了林立，她揉着头又哭丧着脸说：“拉拉，你是故意的吧！”

    看她这样，我又笑了起来：“谁叫你自己不好，买这傻逼玩意儿！哈哈哈哈！”

    她鼓着嘴，气不打一出来，居然又吃了一颗，这次，她变成了水鬼，滴滴答答的，弄的地上全是水，整个儿向我扑来，我转身一闪，她扑了个空。她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我笑着说：“怎么？还来？”我抬了抬腿，做了一个挑衅的姿势。

    真是让人猜不透啊，她竟然向后转身，笑呵呵地向阿九追去，吓得阿九叫个不停，满屋子乱窜。

    我懒得理这俩二货，躺在床上看起我在老骷颅头家买的书来。这是本关于道法的书，之前我听林立说的神乎其神的，也想自己研究看看。翻阅之下才发现，确实很有意思，这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看起来倒真是蛮玄妙的。不多时，我就看了大半本，林立大概也是玩儿累了，和衣睡下，我见天色也不早了，把书放在枕边，匆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