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千思绪掠过

    男人不理会众人的惊呼，风姿翩然地跃身而起，将呆愣在原地的倾城拥在怀里，没过多久，两人便双双落在了台下，靠近勾栏外沿的方寸之地处……

    壮汉见两人相拥落地的美好模样，不知是心中的歹念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阻断了的不甘使然，还是自己被远比他精瘦的男人踹下地来，觉得有失面子使然，壮汉不禁气红了脸，吹胡子瞪眼地大声嚷嚷道——

    “喂喂喂——你们这样不合规矩！明明是说一炷香之内，两人争相抢夺秤杆，现在一炷香还没燃尽，就突然有个人杀上台来，这太不讲道理了！你们怎么打开门做生意的？”壮汉也不笨，自然是知道倾城此时最在意的是岸芷汀兰的名声，便故意在此大做文章。

    待在一旁的月牙见情况不对，便连忙跑上勾栏去，企图作调解：“这位大哥，我们的确是有言在先，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的了——我这里被他踹的地方还生疼生疼着呢！我是好心来捧岸芷汀兰的场，没想到你们就这样的待客之道？不讲信用就算了，还恶意伤害客人，我看你们干脆就关门算了，反正无论再来几个倾城晚宴，都比不过东岸的人间何世的了！”壮汉见上来的是个温婉女子，便更加有恃无恐地吆喝道。

    闻言，原本已经落在台下的倾城也回过神来了，来不及跟旁边的人道谢，也无暇顾及其他，就连忙挣开男人的怀抱，急冲冲地上了台——

    “这位大哥，红衣红缎带，飘来荡去之下，难免会有看错的地方，这位公子也是……”

    壮汉不给倾城开口辩解，不等倾城说完，便扬手一挥，语气强硬地大声道：“我不管他是故意也好，无心也罢，现在受伤的是我，蒙受屈辱的也是我——我有权要求赔偿！”

    壮汉扬手一挥，露出大半个胳膊，那个纹刻着的布谷鸟图腾的手臂在明晃烛火下格外显眼，原本还有些声响的席间顿时静默了下来……

    壮汉理所当然的狂妄无礼，令原本还能勉强维持风度的倾城也不禁火冒三丈，再加上倾城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之人，不觉有错的倾城当然不会再妥协下去，正当倾城刚想要说些什么时——

    此时的月牙已经悄然无息地走到了倾城身后，扯了扯倾城的衣角，语带哀求地低语道：“倾城，我们还是不要惹这个人了，他臂上刻有图腾，应该不是平常人——我们几经辛苦才走到这一步，我不想前功尽弃……”

    月牙低语中掩不住的凄然，让倾城心底腾然而起的火再也发不出来了——

    故友的倒戈相向，不过是岸芷汀兰没落的一个诱因，而让人间何世就此拔地而起则更多是当权者的支持与认可，想必那个在翎城喧嚣已久的布谷鸟图腾定是在月牙旧时记忆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纵然倾城对月牙妥协求安的怯弱不甚认同，可倾城也没有立场去怪月牙些什么——有些过往非亲身经历不可理解，她只是以一个天降贵人的身份来到月牙面前，她又怎么能强求月牙会像自已一般无忧亦无惧？

    说到底，身上背负着岸芷汀兰兴衰成败使命的终究是月牙，不是她舞倾城！

    既然自己说了要帮她，那就该设身处地地为眼前这个忧惧不已的人儿好好着想一下——

    倾城深吸一口气，掩去眼底的万千思绪，笑得颠倒众生地娇声开口道：“这位大哥，不知你想要怎样的赔偿？”

    倾城明艳非凡的笑意让壮汉不禁有一刹那的失神，好半响后，壮汉才稍稍缓过神来，语带垂涎地沉声开口道：“既然姑娘有意调和，我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刚才如果不是那男人的阻挠，我早就把秤杆拿到手了——这样吧，晚宴结束后，倾城姑娘除去面具，前来杨家为我杨大献上一舞，今晚的事就这样算了……”

    壮汉一语既毕，全场一片嘘然，壮汉不满地拧了拧眉，重咳一声后，众人皆不敢再多言了……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的那三个人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靠近勾栏的台下，那位背对着众人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那一双火红的眼眸正濒临爆发边缘，大手紧握成拳，青筋暴露着……

    见全场已无人敢多说些什么，壮汉得意地挑了挑眉，朗声开口道：“倾城姑娘，你怎么看？要是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我杨大保证你们岸芷汀兰客似云来，胜过人间何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杨大此话一出，倾城反而是沉住气了，美眸有意无意地往月牙方向飘去……

    月牙会怎么回应？

    虽然她不识人事，可众人一脸义愤填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杨大掩不住的**熏心的模样，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所谓的晚宴过后前去杨家，真的只是献舞这么简单……

    她之所以还能甚是平静地留在原地，听他讲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想看看她一心想帮助的人，值不值得她这样推心置腹！

    如果月牙得知杨大能帮助岸芷汀兰重新站稳脚跟就不顾她的安危，硬要继续哀求她“进行赔偿”的话，那么她就得重新考虑了……

    她不喜欢被利用——当时会不假思索地想要去帮月牙、帮岸芷汀兰，虽说不是没有私心的，可她也是本着一颗赤子之心去帮忙的啊！

    如果仅凭杨大的三言两语，月牙就弃她于不顾，她可能当下就会甩门而出——她舞倾城可以为值得的人赴汤蹈火，一如对待未央子衿她们那样，但绝不允许为不值得的人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

    而月牙也没让倾城等很久，就蹙眉轻声开口道，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力度：“杨大人，此事恕我们难以从命——要是杨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闻言，倾城眼眸不禁有些湿润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看错人……

    被一个温弱女人断言拒绝，杨大更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了，禁不住连连苛声道：“大胆！你们区区歌女竟敢忤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是什么——杨光的侄子？”一道忍无可忍的低沉嗓音自暗处冷哼开口道。

    “——谁？！”乍然响起的冷沉男声，让杨大禁不住心底一惊，可话已经说在前头了，他自是不容自己的威风再受挫，只能故作强硬地大声喊道。

    场面突然的转变，座下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杨大是杨光的侄子？杨光不就是老城主的亲卫——那可是了不得的人啊！看来，岸芷汀兰此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一老翁饮着酒，思绪难明地悠悠开口道。

    有些岁数的人，深知杨氏一族曾在翎城呼风唤雨长达十年之久，如今虽是新任城主已然继位，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旧的势力仍然是不容小觑的啊！

    “可不是么——难怪这个杨大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原来是杨氏家族的人啊！可怜这么如花似玉的倾城人儿，恐怕是难逃他手啊……”一正值壮年的男人摸着下巴，难掩忧虑地沉声低语道。

    见在座之人经过这两个人有意无意的提点之下更是垂下头来，深怕惹上什么“飞来横祸”，杨大不禁更为得意了，心中那抹莫名而起的心惊感也消散了许多……

    杨大故意上前一步，朝声源处嚷嚷道：“刚才嚷嚷的，不知死活的人到底是谁？敢说又不敢出来，算什么好汉子？！”

    倾城当然听出了那道冷沉的男声是出自适才救她免于杨大触碰的男人之口，虽然长发披散之下，她没看清他的相貌，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心底蓦然而起的那抹想要保护他的冲动是那么的确切，强烈得让她无从忽视——

    “杨大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哪值得你大动肝火？我们岸芷汀兰花了好些心思在今晚的倾城晚宴上，别让这些小插曲扰了兴致——为了表示歉意，倾城这就除下面具……”倾城轻垂眼帘，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小小计谋，用温言软语、用如花笑靥切切实实地使着美人计。

    然而暗处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让倾城置身于险地？

    “倾城，秤杆明明在我手上，你怎么能私自除去面具？”

    由远及近的难掩气愤的低沉嗓音，让倾城不由自主地心底一颤，刚抬起的双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向来说一不二的倾城竟因为男人的一句低语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

    可到底倾城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了，对着渐渐走近的散发男人，呐呐地说了一句：“何来私自之说？揭面与否，这本来就是倾城的自由。”

    不要再过来了！

    本来只有她自己一人的话，她有信心就算万不得已进了杨府还能全身而退，可现在多了一个月牙，多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他，任凭她的“美人计”如何出神入化，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护三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