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猎人与狼（1）
站在书桌前，与之交谈的男子，面上一层薄薄的霜，他隔着玻璃，静静的望着那灰色，许久，“这次很诡异，新上任的这个，似乎软硬不吃，牵线走动没有回应，他不赴局，也不见任何有关人员，找人施压也没有破绽，他做官一直慎小谨微，没有什么大的把柄可抓，隋局现在的行为，颇有玩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戏，但是，不是做表面功夫的样子，似乎是想来真的，可能是想要拿我们开刀，杀鸡儆猴，在本市立威，以后方便找别家谋取更大利益，只是……您该知道，若是来真的，却就难办的，来的突然，工商的检察已经开始，小伎俩瞒不过去，即便是现在我们加急大幅度动作也有些来不及。” “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倪云山的声音低沉，含着担忧。 “暂时没有。” 长久的沉默，气氛凝重，沈莞屏住呼吸，侧耳处，甚至听见了室内墙壁上园钟沉重走动，时针和分针错时候的兹兹摩擦声。 碰的一声，烟灰缸跌在地上，伴着中年男子的愤怒，“怎么样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局长罢了，他还没能耐打垮我，哼，在我打垮他之前，只要他还是一个人。” 又是一阵沉默，程至煜缓缓的开口，话语如石，掷地有声，“您说的对，只要是人就没有弱点，而这个弱点从来都是敌人进攻的突破点，对于一个男人，家庭是他永恒的弱点……” 沈莞没有任何兴趣在听下去，商场如战场，波诡云谲，风云变幻，她不是没有见过，却不曾搀和，以后也不想搀和……转身下楼，刚下了两节楼梯，远远的就看见了沙发上的那一对母女。 女儿的脑袋枕在母亲的腿上，母亲手中拿着一个掏耳朵的小勺子，小心翼翼的给女儿掏耳朵，母女两人脸上都挂着春风拂面的甜美笑容，唇一启一合，是说着什么亲密的悄悄话，又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女儿只是因为母亲挠的痒痒而咯咯笑，而母亲只是因为女儿在身侧陪着自己而咯咯笑。 沈莞觉得眼睛酸涩，喉间guntang，她看了看这陌生的漂亮大屋子，这屋子的空气真的不流通，浑浊的不能呼吸。 她下了楼，笑着对夫人询问，来的时候，看见附近的风景很美，可以欣赏一下么？ 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了，她已然走出了别墅。 别墅四面环树，正是夏末秋初，那片片枫叶是绿，绿色中却慢慢渗透了红，好似美人的脸颊，胭脂点点晕染的艳丽和凄凉。 别墅后面，大片枫叶林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碧色湖泊，那女子，正坐在湖畔乳色大石头上，鞋子脱了放在一旁，双脚伸进水里，头微微垂着望着水面，凉风丝丝缕缕的吹着枫色叶子晃动，摇曳着打在水面上，水波涟漪，层层无情，跌碎她如玉无瑕却毫无表情的脸。 彼时莽苍，长夜未央，剑刃出鞘寒光洒，天下照亮。 斩敌无惧，嗜党如狼，问鼎中原四方震，锦绣在囊。 奈何，回首处，千秋功业，不敌美人一笑，江山拱手让。 ……脑海无端的浮出词句，这是曾经无聊时，无意瞥见沈莞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上，酸诗人写的字句，他笑这句子很可笑，可是，这一刻更可笑的他居然记得，他朝那女子走去。 沈莞显然是看见他了，因为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径直走到她身侧坐下，然后学着她样子，脱了鞋袜，脚放进水里。 “原来你还有这样接地气的时候。”她说。 “……接地气？”他疑惑。 “没什么。”她抬头看他，“刚刚谢谢你。” “谢我？……”他笑了，笑容凝在嘴角，“不着你谢的是哪一个事情，是我找到了你想找的人，带你到这里来见她们，还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故意用脚勾我，明摆着是惹那个生气我却很配合的事情。”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斤斤计较了？” “不斤斤计较是分人和时候，我向来没有被人利用的习惯，也从来不莫名其妙、没有目的的帮助任何一个人。”他说。 “那你想我怎么回报你，”她看着他的微微阴历眉峰，“程至煜，不要在说什么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话了，你和我都知道这是骗人的假话，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当然不会舍不得我的身体，你却还有很多舍不得的东西，财富，地位还有很多。” “没有什么舍不得……林若轩？”他居然脱口而出。 “……刚刚那个站在倪微身边的，她的未婚夫么？”她冷冷的笑了。 “我还是那句，不要这样快拒绝我，毕竟呆在我身边，对你是最好的，不然，你可以去哪里。”他顿了下，平淡的语调，在述说着一个事实。 她哼了下，“你该知道，我讨厌被人威胁。”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拒绝。”他说完，她很久没有回应，仿佛睡着了一般，他也闭起了双目，享受这一刻难得的美好和安宁。 轻轻吹着的风，悄悄的撩起她的如海藻微微卷曲、浓密如绸的黑色发丝，纠缠着拂过他的脸，他嗅到那发丝间的香味，舒心的味道，宁他迷惘，他几乎本能的伸手去抓发丝，手指触到那柔软的一秒，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目中的是她从未有过的忧伤神色，他那如蝶的睫毛微微颤抖这，即将睁开的一刻，他收回了手。 “这里很美。”她对上他的眼睛，他笑着说……很久没有真心笑过。 “是呵，”她也笑了下，望了望四周，轻风夹杂着她的声音如砂砾刮过，“只是现在的人都很奇怪，这样的山，这样的水，这样自然美好的风景，乡村里明明到处都是，然而那些人却不曾珍惜，拼了命的往城市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钻，那些才能使他们满足，而城里的人恰恰相反，不惜重金要营造出这样的山水美丽，虽然再真也是假的，也不纯正，但是仍旧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