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爱就在一起
沈莞从林若轩宿舍离开的时候，暴雨还没有停，她仰起脸，那雨点大如红豆，从她本就湿润的眼角滑过，宛如海棠胭脂泪。 她想要见他！这个孤单无助的时刻，这样的念头无比强烈。 的士司机是个忠厚的中年男人，看着浑身湿透着颤抖，脸色憔悴的是个，带着同情的目光，不断的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去哪儿？”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沈莞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 手机淋了雨，还有信号，却变得十分滑腻，仿佛一只泥鳅挣扎着要从她手中溜走，争取自己的自由，可她却死死的抓着它，不然它逃走，就像不然自己的一颗心再次逃走一样。 耳朵贴着那冰冷的屏幕，铃声在回旋，可她的脑海迷惘着，幽然灵空……结束了，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她居然真的做了。 “喂，沈莞，你醒了。” 沈莞大叫，“林若轩，你去哪里呢？你在哪里？”引得司机回头瞟她。 那端的声音是喜悦的，因为她明显在乎的情绪，却不能直言，林若轩低低说，“我回一趟家，忘了点东西。” “你走到那里呢？我去找你。” “怎么呢？”林若轩不知道她怎么如此焦急。 “我要见你，就是现在，我打了计程车，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走到那里呢？……林若轩，你必须等我，我要见你。” 林若轩笑了起来。 “你有毛病么？”沈莞微怒。 “我……没事，我现在在清江一号桥的位置。”他说。 沈莞朝司机说了地点，司机点头，她才朝他，低着眉，轻轻缓缓的声音，如丝绕心，“林若轩，我过来了，你不许走，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你等我。” 那端沉默着，沈莞下意识的望了眼车窗，那雨水缠绵眷恋着玻璃，在那薄如蝉翼的玻璃上，缱绻出一个在一个的完整的圆。 就像她和他，一直以来，一个朝左，一个朝右，越走越失望，越走越悲伤，原本以为没有早就没有期盼了，凉了心，冷了情，却终于在某个时刻，隔着一个拥抱的距离，遥遥相望了，原来，他们啊，只是绕着一个巨大的圆，绕了再远，再久，最后，还是热泪盈眶的找到了彼此。 “沈莞我也想见你，对不起，我应该……我答应你，等我回来，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爱……” 林若轩在那端深情的说着，那个‘你’字尚未出口，一声轰鸣穿越电话声波，恍如山倒地塌般的声响，沈莞心头一震，喊了句，怎么呢？可是，那段消失了信号，随着司机的一声惊呼，她隔着朝前方看去。 明明隔着厚厚的雨幕，她仍旧看见一道刺眼的火焰，从极远处的地面，直冲云霄，如果这不是在市区，如果这里是野外，她一定以为那就是火山喷薄的火焰！整个地面都在晃动了，她失去了平衡，可眼光根本移不开了，死死的那个方向。 司机用联络器询问同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四方小盒子，用啧啧感慨的声音说，‘清江一号桥不能走了，刚刚好像是塌了，然后，现在是发生了爆炸，有好几辆汽车在上头啊，好险，好险，我没走那条路啊。’ 司机回头看她，暗自揣测一二，看见她，目中悲悯，低声说，“小姐，桥不能走了，您的朋友，您还去不去……” “去。”沈莞还在盯着天空，声音没有起伏，在那随即而起的一道昏沉沉的黑色蘑菇云中，她整个心都在下沉，像是要坠入地狱，可是，连地狱都是没有尽头的吗？ 黑压压的车和人，因为桥的忽然断裂而被堵在半路，在这墨色狂暴的雨中排列成一条躁动不安的长龙，司机的车行到了走不动的位置，只得不好意思，问她是否下车，沈莞试图掏钱，司机摇摇头，不忍看她恍惚的神色，摆摆手，不要了，转车就走。 沈莞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力气跑过去的，最前头靠近桥的地方，设置了银橙色交替的刺眼路障，一个个同色服装的交警，围成大的半圈，一脸肃穆的维持秩序，在她眼底如妖魔鬼怪的晃荡…… 她终于靠的很近了，僵硬的停住了脚步，急促喘息…… “哎，又是一个政府豆腐渣工程啊，才修了三年吧，就塌了，这下市政的人到大霉了……” “你没看见啊，啧啧，刚刚啊三十多辆大卡车，对着行驶，一起上桥啊，全部都运的石子，不知道加起来得多少万公斤，可不是要将这豆腐渣工程给弄塌了，那些修路的官员更定没想过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啊，更巧的是，刚刚塌的时候，一个装着爆竹的车和一个天然气车撞在一起了，轰的一声就炸了，那场面，哎……” “可怜那些开小车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好端端的开个车，却遇见这样的祸，即便落水没淹死，这下也炸死了，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啊……” 沈莞死死握着两个三角路障间那红线的手，颤抖了，她的心仿佛也装着一个三角形路障，这一刻，那个三角形的锐利菱角，在她心口拼命的旋转着，拼命的搅拌撕裂着她的心，钻心的痛传遍全身，她的手脚，她的每一个神经都刺痛了，她的心流出血了，她的眼泪从心里流着鲜血的最痛的地方流淌出来，密密麻麻的痛，无处不在…… 发了疯似的，她朝路障里头闯，绝望凄厉的声音，歇斯底里叫着林若轩的名字。 是啊，林若轩，你上辈子究竟是造了多大的孽，今生才会认识我，才会被我折磨的遍体鳞伤，才会为了我差点成了废人，才会来到这个城市，才会昨晚和我在一起，今天不得不走这条路，经过这里，然后出事！ 林若轩，其实，你上辈子造的那个孽，也是遇见了我吧，是我吧，我就是那个孽，是我，非要缠着你轮回到今生的，终于，你终于被我害死了。 交警们见一个女人冲上前，泪流满面的样子，反应极快，三两上前，口中说着安抚的话，边阻拦她，沈莞捂着心口，疼的大叫，“从前，我总叫你滚，现在，你终于滚了，可是，我怎么办？林若轩，我该怎么办？你死了没？你死了没啊！你是个骗子，明明刚刚还说爱我的，你还剩半句没说完啊，你说要永远和我一起的，你骗人，你又骗我！……林若轩，你还没有娶我，你不可以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在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她哭着叫着，“可是，是不是，已经没有永远了，连明天都没有了！” 没有明天，她却要见他最后一面，她猛地抱着身前人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那人嗷嗷大叫本能松了环着她身体的胳膊，她推开那三两人，在某人一声‘拦住她’的大叫中，她像蛾儿一样飞了出去。 “沈莞！我在这儿。”暮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扒开人群进入她的耳朵，她猛地回头，一道黑影猝然将她完全笼罩，那声音的主人紧紧的抱住了她，颤抖着，欣喜着，沙哑着，“沈莞，我没死……我没死，我还活着，我没上桥，我还没有上桥，还好我活着，沈莞，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你的，还好，真好。” 他的泪水混着雨水，染湿她的肩膀，顺着她颈部的线条，流进她衣服里，她冷都透骨，暮地一个激灵，狠狠的推开他，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滞住了，心痛的看进她眼底，她哭的如同着暴风骤雨中受尽了摧残的枯叶，“林若轩，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我……发生了爆炸，我的手机没忽然没了信号，断掉之后，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没有接，我想你肯定会过来，我怕你担心我，冲动出了什么事情，就一直在来的路旁张望你……可是，错过了…对不起，我……” 林若轩努力的解释着，说着啰嗦的话，沈莞隔着雨幕望着他的唇，恍惚间，只觉得那不是男人的唇，而是夏日荷塘的一圆碧叶，毫无征兆的，她就扑到他怀里，他被她扑到朝后仰，刚要用双脚稳住，她的双手已然抱住他的头，那嘴唇贴在他的上面。 一秒怔忪……在松开这个吻双脚站稳和双手紧紧抱住她加深这个吻之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是泄愤的撕咬，是劫后重生的甜美吮吸，是依依不舍的齿沫交融，最后都成了‘此生唯你’的疼爱…… 周围众人都傻了眼，默默的望着重重摔着地上、却心无旁骛的接吻的一对，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