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闯王来信
良久后,黄永清叹口气说道:今生今世我俩也不能相见了。 “为什么?” 黄永清闻言眼红红的说道:因为我永远回不去了。 “可是你为什么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甘愿冒险,慧莲道。 黄永清微微一笑说道:一是因为你是女人,二是我佩服你是个杀鞑子女汉子,和你比我真是羞愧万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慧莲说道。她看看黑暗中与她并排躺着的黄永清,欲言又止,“公子……” “怎么?” “我觉得冷。” “你在发烧,所以会觉得冷。”黄永清说道。 慧莲轻轻地说道:“公子,你能抱抱我吗? 黄永清心中一喜,然后伸出手去,揽住慧莲的肩,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慧莲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像是在挣扎,又像是为了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她便偎在黄永清坚实的怀抱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在这异域的寒夜里,两今年轻就这样互相搂抱着,用身体来温暖着对方。 一阵淡淡的发香飘进兰武峰的鼻子里,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天,一偻星光透过树荫投射进来。 在卧龙岗北边五六里处,是连绵不断的岗岭。在两条高岗之间,有一片深而宽广的谷地。在这谷地的北边,也就是靠着北边高岗的南坡,背风向阳,有一个十分残破的大村庄,村中房屋十之七八不是被烧毁,便是因为长久没人居住,已经倒塌。 村中居民稀少,满目荒凉景象。从前天黄昏以后,忽然来了二千多闯王的人马,男女都有,悄悄地隐藏在此,不许老百姓走漏消息。 因为在这远离官路的丘陵地带,平常很少来人,所以见了这一支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马突然来到,连当地老百姓都觉得出乎意外。 如果说是进攻南阳,不必在这里驻扎军队;如果说是要截断从南阳到邓州的大道,也不必来到此地。在这一带,卧龙岗和岗西边的辛店才是截断大道的重要地方,而这儿离卧龙岗有六七里,离辛店有二十里开外! 慧梅请黄老爷子给慧剑治了创伤,走进上房,红娘子叫她脱掉铁甲,也坐在火堆旁边。她问过了慧剑的箭伤,又询问鞑子追兵和黄永清的情况。 两个短衣箭袖、腰束绸带、身背宝剑的姑娘,一个蹲在火边用砂锅烧开水,一个站在蜡烛旁边替慧剑缝铁甲上的绽线。这个替慧剑收拾铁甲的姑娘名叫慧英,今年十八岁,那个蹲在火边的叫慧蓝。 忽然,小将张文把一个陌生的农夫领来,站立在门槛外边。他自己先进来,向红娘子小声说: “将军,从村外送来了一个庄稼人,他说他是从湖南来的,有闯王密书带给你。” 红娘子站了起来,吃惊地小声问:“从湖南来的?是闯王里派来的么?” 张文点点头。红娘子心中有些怀疑,又问:“闯王如今在哪里?” “他不肯说明。他说他的话只能亲自对将军说。” “好吧,让他进来见我。”红娘子接着又说道。 那个陌生农民被带进屋来。红娘子向他通身上下打量一眼,看见他完全是一个逃荒人的打扮,约摸有四十岁上下,右腿似乎略微有点儿瘸。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红娘子注视着他的脸孔问,并不立刻让他坐下去烤火。 陌生人不肯回答,微微一笑,同时向站在屋里的张文和男女亲兵们扫了一眼。 红娘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使大家出去。但慧英的右手握紧剑柄,留在门后。红娘子为使陌生人完全放心,把下巴轻轻一摆,让慧英也到院里,然后她走到方桌旁边,同陌生人隔着桌子,说: “快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是闯王派来的下书人。” “闯王在哪里?” “闯王在湘潭县。” “他带了多少人马?” “号称十五万,实有七八万。” 红娘子听了这句回答之后也觉得说得对头,心中暗暗高兴。但是她立刻用严峻的、极不信任的眼神逼视对方,问道: “闯王怎会有这么多的人马?” 陌生人被她的盘问弄得有些恼火,冷笑一下,说道:将军不信我这就走。 红娘子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闯王身边大将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一气说出了十来个重要首领的名字,一丝不错。红娘子又问: “既然闯王在湘潭县,他又如何知道我们在此地?” 红娘子心道“本月初,我们的人马还在商丘,今天连夜暗暗从山僻小路往西边奔来。 难道说鞑子得到消息啦?” 红娘子沉吟了一会道:“你是哪里人?” “我是灵宝县人,崇祯八年春天在渑池县投了闯王。” “沿路鞑子盘查很严,你怎么过来的?” “闯王和鞑子大战,我跟着灾民一道混了过来。” “怎么这样巧,我们今晚才来到这里,你就找到了?”
“我来到辛店已经三天。” 你在辛店难道不害怕鞑子发现你吗? “辛店张家庄是我的meimei家,我就窝在那里。” “你是灵宝人,你妹子怎么会嫁到这里?” “天启年间灵宝一带闹旱灾,我们一家人逃荒来辛店,把妹子卖到这里。” 红娘子对这个陌生人还不放心,正要继续盘问,陌生人突然苦笑一下,说:“将军,我虽然从前没见过你,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你既然这样不放心,我就回去了。书我也不必拿出来,原封带回,交给闯王。 ”说毕,他转身要走,却不禁猛地瘸了一下,疼得眉头一皱。 红娘子知道他决不是真心要走,但是不能不望着他的右腿问: “你的腿怎么了?” “前三四天,给三四个乡勇从背后追赶,叫我站住搜查,我偏不站住,中了他龟孙们一箭。” “中了箭你怎么逃脱了?”红娘子又问,依然用不相信的眼光打量他。 “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草很深,又是黄昏,龟孙们寻找不到我。” 陌生人解开扎着右腿的破布条,拉起破棉裤,在小腿肚上揭开膏药,让红娘子瞧,说: “幸而没伤着骨头,足有两寸深!” 红娘子看见果然是箭伤,而且看样子伤口不浅。她露出了笑容,说: “请你不要见怪。你从前没有来过,谁都不认识你。目前情形你是知道的,我不得不小心。 ” 陌生人立刻把破棉裤撕开一个小口子,掏出来像枣子大小的一个东西,递给了红娘子。红娘子然过去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知道这就是常听说的蜡丸书。她掐开蜡丸,取出一个纸团,仔细地把它展开。 这是一张非常薄的白绵纸,上边密密地写着几行小字,内容是闯王告诉自己知道:他已经率领人马来到这里,让红娘子进攻南阳,等待和山西李来哼会合。 虽然信中有一两个字写得潦草,她认不清楚,但全部意思她是明白的。一阵喜悦和兴奋的情绪涌上心头。 “唉,谢天谢地!红娘子说道。 “啊,我一直忘记问你,你这位大哥贵姓?” “不敢,我姓李。” “啊,和我丈夫还是一家子哩!” “不敢高攀。五百年前说不定还在一个锅里搅勺把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