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拜先生
韩晨咬着牙不说话,自忖跟文玄德一家,是前世的仇怨,今生报应!心计败给文玄德不算,这么大个人,竟被一个女童,险些打成了废人,如今还要受医圣诊治吗? 俅燕回笑了一下,说道:“韩先生倒是有骨气,确也配与我家相公为敌。不过,我劝先生还是让我为你诊治一下,免得落下伤残。” 韩晨答道:“不劳夫人费心,玄德公已命人去请了大夫。” “原来如此。那韩先生多等一刻便是。”说完,俅燕回转身出门离开。 回到房里,看到端木凝蕊坐在桌边吃点心,而文帅掀着碗盖替她吹茶。俅燕回摇头一笑,走过去问道:“你们两人可是合好了?” 文帅笑道:“看过韩先生了?” 俅燕回挨着端木凝蕊坐下,答道:“看过了,脸上,臂上,背上都出了血,快看不出人模样了。不过他不要妾为他止疼,说是相公已然吩咐了请大夫。妾便回来了。” 文帅看向端木凝蕊,俅燕回也侧目看她。两个丫头心里发紧,尤其是碧竹,万想不到大小姐是这样的狠角色,主公和夫人走了之后,她还跟大小姐说长道短,当时是真拿她当孩子看。结果今天就让她长了个记性! 端木凝蕊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看我做什么?他要杀文哥哥,我却打不得他?” 文帅一皱眉,刚要开口,却看见俅燕回使了个眼色。文帅把话又咽了回去。俅燕回笑道:“自然打得。不过,凝蕊,打人杀人当是对敌之时,无论如何下手,都不为过。可韩先生已然做了阶下囚,再这样打人,是不是不太好?知道的是他打不过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仗势欺人,凌辱斯文。你说呢?” 端木凝蕊嘟了嘟嘴,吃完了点心拍了拍手,碧竹连忙淘了手巾蹲在旁边给她擦手。 文帅问端木凝蕊:“记下没有?” 端木凝蕊蹙眉,俅燕回忙揽住她,笑道:“记下了,记下了。凝蕊,打了半天人也累了,回房歇一会儿吧。” 端木凝蕊答应一声,起身出门便走了。文帅皱眉道:“娘子,她不小了,你这样宠溺着,怕是不妥。” 俅燕回笑道:“相公莫寻妾的不是。这家里到底是谁在宠溺着凝蕊,可不用妾来说。相公若非说妾宠着她,那便请相公与妾说说,是如何哄得凝蕊,令她又叫相公为‘文哥哥’了。” 文帅面色尴尬,俅燕回笑了笑,正色道:“相公,妾有话要说。凝蕊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如相公所说,她已经不小了,相公莫要无止境地宠溺她,要将她带在身边,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将来,相公得了天下,这凝蕊可是长公主啊!她那套江湖上的习性,可不是皇家风范。若是养成这样一个刁蛮狠辣的性子,只怕会贻笑大方。” 文帅点头,手指敲着桌面,说道:“娘子说得是。为夫可怜她幼小失亲,确是过分宠溺了。日后为夫当仔细管教她。哦,对了,为夫已差人去青川请西席,若无差错,这两日也该到了。” 俅燕回摇头,说道:“相公,凝蕊不用别人教,只要你来教便好。凝蕊要学的不是舞文弄墨,更不是裁衣绣花。凝蕊要学御人心术!若相公非要为凝蕊聘西席,周若先生才是首选之人,绝不是青川那名纸上谈兵的书生。相公也不想想,一个只有知府之才的人,如何能做得长公主的授业恩师?当用俯瞰天下,掌动乾坤之人才是。” 文帅看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搓额,燕回这种见识当是从他义父那里学来,俅能可真是个人物,可惜找不着人了。当下说道:“是。娘子所言极是,当初为夫为了应考,才去找吴用贤,说来实是为我自己找个教考的先生。娘子今日之言,算是令为夫开了窍。为夫险些毁了凝蕊。明日,我便拜请周若先生,往后,我必常带凝蕊监看治城之事。” 转过天,倒不用文帅特意去叫,端木凝蕊一早便跑了来,坐在文帅旁边,喝茶吃点心。文帅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城中事务每日必看,便自顾自地看,端木凝蕊便也跟着看,偶尔也会问上两句。 直到近午,文帅一天的事忙完,命人请来周若,说道:“周先生,我想将大小姐托付于周先生,请周先生用心教导。” 端木凝蕊嘟了嘴,周若心知此任重大,主公未称王,是以还不能以长公主作称,但明摆着这是要教导皇家风范。于是拱手道:“蒙主公看重,‘若’不敢辞。” 端木凝蕊淡淡地问道:“不知周先生能教我什么?” 周若一笑,拱手答道:“大小姐文武双全,早谙世情,已然不必再学什么寻常道理。只学御人之术,观史之能,知人之明,权柄之计便可。” 文帅点头,燕回说得不错,周若才是合适之人。 端木凝蕊本是跪坐着,此时直起上身,向周若拜道:“学生端木凝蕊,拜见先生。” 文帅心中雪亮,当初见吴用贤时,她只是抱了抱拳,鞠了鞠躬。原来不是她不好学,是自己给她选错了先生。 端木凝蕊拜了三拜,周若坦然受了。待端木凝蕊起身,说道:“大小姐,听说你昨日打人了?” 端木凝蕊答道:“他要杀我文哥哥。” 周若说道:“仁者第一戒,囚者不可虐,斯文不可辱。你打的不是想害主公之人,你打的是主公的颜面。主公以仁德被万众,你却以私刑对囚者。念你年幼,且是初犯,我只打你三下,手掌拿来。” 端木凝蕊蹙眉,看向文帅。文帅连忙抓起一本书,假意翻开来看。端木凝蕊说道:“先生,我不怕疼。” 周若说道:“不让打,便是自居高位,放不下身份。打个手板都如此扭捏,若有朝一日,主公不敌朝廷,大小姐不得不随主公逃亡,到了那时,大小姐岂不是要横剑自刎吗?手掌拿来,莫让我再说一次。” 端木凝蕊站了起来,周若说道:“将主公桌上的戒尺拿来。非此物不敢打大小姐。” 端木凝蕊见文帅头不抬眼不睁,只好取了戒尺,任由周若打了她三下,然后举着手回到文帅身边,摆在文帅眼前。
文帅不看,周若这是一事两测。一测凝蕊尊师重道之心,二测他文帅任教之决。周若手捧戒尺说道:“‘若’请主公将此物赐与‘若’。” 文帅连忙答应:“先生请用。” 周若知道大小姐头一次挨打,主公必有一哄,于是起身:“主公,今日不早,明日‘若’再授课,‘若’先行告退。” 文帅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 端木凝蕊举着手下拜:“学生送先生。” 周若走了,文帅忙捧过她的小手,吹了几吹,问道:“真那么疼吗?” 端木凝蕊嘟着嘴点头,文帅说道:“那你以后要乖一点了。你既然认了先生,那他打你,文哥哥也没办法。” 门外进来一名兵士,抱拳道:“主公,青川府吴先生到了。” 文帅连忙对端木凝蕊说道:“快去找你俅jiejie。” “嗯。”端木凝蕊掉头跑走了。 吴用贤当初听到文玄德造了反,心中惴惴,唯恐自己给文玄德家做过西席,会被牵连。然城中忙于拒敌,哪还会有人惦记他一个穷秀才。是以吴用贤担心了几日,见无风无浪,便也把心放下了。 不想这一年多过去,竟有人找上门来,而且居然是文玄德差来的人。吴用贤一边感念文玄德不忘旧识,另一边又在担心自己的命途。 虽然来人说得清楚,主公有命,去与不去,全凭吴先生做主,绝不强求。但吴用贤却以为,文玄德此时远非昔日可比,万不可得罪。况且青川被叛军窥伺,驻兵繁重,迟早会民不聊生。不若去投文玄德,为王家西席,总好过做个寻常百姓。是以,吴用贤带着父母来了。 再见文玄德,依然是青衫长袍,宛若当年。吴用贤深觉此人当得大事,上前拜道:“学生吴用贤,拜上玄德公。” 文帅起身答礼:“先生远来,一路辛苦,快请坐。” 吴用贤谢了座。文帅待他坐下,直言道:“本欲请先生为西席,乃昔日之约。然舍妹顽劣,自认了先生。玄德治下,尚有召远一府无人打理。先生愿为召远知府否?” 吴用贤一惊起身,原本就是来都来了,就算不让做西席了,跟着玄德公做个幕僚也好。现下能做官,还是个大官,那自然无有不从。忙拜道:“学生感念主公知遇之恩,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手谕早已写好,只待吴用贤来。于是文帅上前将其扶起,将手谕与他,说道:“先生稍歇两日,持我手谕,往召远上任。” 吴用贤接过手谕,躬身道:“安城事大,下官不敢拖延,当即刻动身。主公,下官告退。” 文帅也不勉强,送至门口,命兵士出去传话,护吴知府往召远就任。而后转回案后落坐,吴用贤是他文帅举义之前,最后一位故人,此人已到,别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