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尘过往烟云散
五年后—— “容家娘子,我家汉子一到雨天膝头子就酸痛,瞧他那德行我看着也心疼,可是我们是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挣不了几两银子,听说镇子里的郎中诊金贵的吓人,我这也是急得没法子了,听说你家相公是神医转世,能不能让我汉子来让他瞧瞧?” 说话的是一名年约五十的妇人,面庞不算年轻,肤色也有些黑,看着屋里正在忙着倒水的青衣女子,难得的露出一丝扭捏。 女子放下手中的茶壶,笑着起身为那名妇人端来一杯温茶:“王大娘客气了,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若是有了困难我们理应帮衬着一把。既然王大伯身子不好,那就别劳烦他跑这一趟了,我家夫君去了隔壁婶子家,她的小孙女生了病,他过去瞧瞧就回来,晚些时候我同他一起过去可好?” 王大娘一喜,忙拉住女子的手,她的手指白皙纤长,完全不像自己的,劳作过的手指粗糙的没法子入眼,特别是和她这么一比,云泥也不过如此。 女子也是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将手抽了回去,她总是淡淡的,脸色是常年的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病弱,可是病弱也挡不住她的美,沁入骨髓的姿态,只要一个抬眸就可以倾国倾城了。 她自五年前随着夫君来到这个隐居在深山里的龙隐村,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因为实在太过美好,男的俊女的美,简直和庙里供奉的神仙似的。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天神下凡,每天排着长队的到他们院子门前进香。那时候容家娘子的身子还不如现在,每天都是出气多进气少,瞅那样子像是活不过入冬,好在她这个郎君厉害,有得一手好医术,长年累月的这么调养,现在看着倒也大有起色。 只是他们的身份成谜,谁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更甚连名字都不清楚,称呼他们也都是容公子和容家娘子。好在龙隐村的村民不多,算起来不过一百余人,大家本性淳朴,见着他们不想多谈,也就不再多问。反正他们俩个人好,待人和善,又有本事,村子里的人生了病,都是容公子来瞧,他妙手回春,保证药到病除。 正在谈话间,院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有男子从外缓步走近,来人身材欣长,一身淡蓝色的布衣叫他一穿,倒显得华贵起来。他的眉目间是少有的俊朗,反正王大娘这一辈子是没瞧见过,饶是看了五年的面相,这么着的见着还是会呼吸急促。 俊,这个爷们儿忒俊了!只可惜娶了媳妇,要不就把自己的小闺女嫁给她,那真是美事一桩。 来人见屋里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女子,女子笑的温婉,唇色有些浅淡:“是王大娘,她的相公阴雨天就腿疼,咱们过会去瞧瞧?” 男子点了点头,随手将药箱放在桌案上,瞧见女子的神色不好,急忙牵起她的手腕:“不舒服?” 女子摇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王大娘:“你别担心,没碍的,就是这两天见了凉儿,胸口有些闷罢了。” 他们小两口在那说着体己话,自己若是还不离开那就真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王大娘抿唇一笑,年纪轻就是好,瞧他们这一对,往那里一站简直美的像幅画。 王大娘嘿嘿一笑,道了声先回去等着,便喜滋滋的离开了。 屋里就剩了他们两人,男子担忧的将女子拉到榻边坐好,开始细细的号脉起来。 “容渊,我没事的,就是着了凉,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男子抬起头,看着女子眉眼中的灰败,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他们俩人自然就是五年前坠崖的聆歌和容渊,那日聆歌决然的跳崖,等容渊赶到时,只来的及看见她纵身一跃。 当时他是什么想头?没法子形容,心胆俱裂、五雷轰顶?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她那一跳自己也跟着心神俱灭了。 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想,因为来不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同着她去了。 他在抓住聆歌手腕的一瞬,看见她眼里的不敢置信和震惊,慢慢化成悲凉的泪,飞落在自己颊边,让他觉得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加满足。 死了也好,只要和她在一起。 可兴许老天还是怜惜他们,那处绝崖下面是一汪深湖,可万丈悬崖毕竟不是玩笑,若不是容渊用全身将聆歌严密的护着,估计这会子她早就见了阎王。 饶是如此,聆歌还是受了重伤,她的五脏六腑差点没毁了,一口鲜血吐出去,人就再也不行了。容渊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让他一起去死可以,可要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了,自己却还留在这世上,这他做不到! 可从崖边跳下来的不只是聆歌,容渊也一道而跃,他伤的甚至更重,纵有再多的心思也撑不住昏天暗地的剧痛。他那时抱着聆歌,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再到最后,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这样抱着她昏死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就到了这里,距离那处深湖不远的龙隐村,是村里的一对夫妇救了他们,看他们伤成了这个样子,以为活不成了,可没成想,刚过了一天,容渊就醒了。 当时因为聆歌伤的太重,容渊没法子带她离开,便借宿在此处,日夜的为聆歌疗伤,大约过了半个月,聆歌才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的一瞬,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容渊笑了,轻轻的抚上聆歌苍白的容颜,凤目里积攒着nongnong的雾气,只要她醒了,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你又被我救了一次,这次要怎么偿还我?” 聆歌虚弱的一笑,静静的看着他:“你说呢?” “陪着我吧,用一生一世的时间。” “好……” 容渊有些愣怔,陷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回神,还是聆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眉宇间,才让他有所反应。 “怎么了?” 聆歌不明所以,最近总能看见容渊露出这样的表情,似悲似伤,不知为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害怕。” “害怕?” “嗯。”容渊点了点头,顺势将聆歌拥进怀里,她很瘦,抱在怀里让人心疼“我怕你会离开我。”
“离开你?为什么这样说?”聆歌抬起头,可以看见容渊凤目里隐藏的忧虑“出什么事了?” 容渊有些犹豫,想了半晌才幽幽的说了句:“聆歌,有他的消息了……” 聆歌浑身巨震,却并没有说话。容渊苦笑,抱着聆歌的手又紧了紧:“他当上了皇帝,南辰国是他的天下了。” 她的发顶泛着幽香,令他有些心猿意马:“他终于做了皇帝……”容渊叹了口气“昨儿颁了诏书,现在全天下已经都知晓了,聆歌你是他的——” “别说了!”聆歌突然低吼一声,她的声音透着彻骨的恐惧,好像只要容渊一说出来,眼前的一切就会全部烟消云散一般。 那个男人无论自己怎么的想忘记,都存在于自己灵魂的最深处,是恨也好,是爱也罢,她分不清,可只要一想起,她便会痛的生不如死。 这五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便她和容渊隐居在这样的偏远小村,还是会听到他的消息,哪怕是一星半点,也足够骇人。 自从她跳了崖,容渊又跟着“殉情”,楼幽兰就像疯了一样,他再也没所顾忌,完全不讲半分情面,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将太子拉下东宫之位,之后又设计将他幽禁在别宫,冷面无情的铸了锁,这一辈非要将他老死在别宫里不可。 他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人,明白怎样才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他派数十人严加看管太子,防止他自尽,可又命令他们不许和太子说一句话,非要让他尝尽孤独和恐惧。 他不让他死,死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优厚,他要让他生不如死,天天的备受折磨着!可即便是这样,依然不能解去他心头的半分恨意! 前太子落马,楼幽兰几乎顺理成章的成了新太子,没人再敢阻拦他,他势如破竹,带着致命的狠辣,叫人望而生畏。 皇帝明眼,看得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儿子本来就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爬到这个位置,他其实心里是乐意的,想看着楼幽兰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 他原先以为楼幽兰太过狂放不羁,后来遇见了那个北曜国公主便更是荒唐,现在好了,公主死了,终于断了他的最后念想。果不其然,短短一年时间他就能将太子击败,除此之外,大臣们对他俯首称臣,各国对他惧如神明,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的? 楼武帝心愿已了,寻了个由头退了位,彻底将天下交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可是这里头究竟的原因怕是再无人能参详。 兴许是楼武帝看清了形势,怕楼幽兰有一天会对自己拔刀相向,也许是楼幽兰真的逼宫篡位,迫使楼武帝不得不退位。总之天家的事,自古就带着独特的谜团,万万不是外人可以道也的。 “聆歌……”容渊低头去看她“你是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