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去何从
城郊。大家正欲卸妆恢复原貌，甘橘却阻止道：“只要还在照月，便须时刻警惕。” 于是大家便扔了花轿，将一些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洛寒翎一把扯掉湖绿色衣裙露出里面的玄衣，抬手正欲拔掉簪子，薛承钧却道：“我来。”他在她头上随意那么几下，她的满头青丝便宛若墨玉般的绸缎倾泻而下，所有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齐刷刷地看向她。 薛承钧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而后带着洛寒翎走近了旁边的林子。 “公子生得真好看。”羽竹愣愣地感叹。 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一般，羽丰自豪地仰着脑袋道：“那是自然。” 秦晔默不作声地继续收拾，将甘橘昨日准备的干粮分装好几个包袱中。然后每一份包袱里又分了些银两和水囊，一人一份。方远在旁帮手，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林子。 “出来了！”薛承钧和洛寒翎并行而出，羽丰开心地迎上去。 方才在轿中，他什么都告诉了洛寒翎，心里轻松多了。 洛寒翎的装束虽跟以前差不多，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羽丰却觉得看得舒坦多了，至少不会生出害怕的心理。 薛承钧看着她两鬓垂下的几缕青丝，牵起一抹不正经的笑，心中感慨良多。 以前的洛寒翎，高强的功夫和冷漠的外表总给人很强悍很冷酷的感觉；而她自身也是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而如今，虽然她的头饰并未变，但他却有意在她的两鬓垂下几缕发丝，即便是面无表情，也会让人觉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这才像一个女孩子。 虽然薛承钧从不觉得女子不如男子，也不觉得女子一定该如何如何；但她对他却是个例外。 他并非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而是觉得她活得太辛苦，太累，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 偶尔也该放松一下，借他的肩膀靠靠休息休息。 薛承钧这般觉得，甘橘却大大的不赞同。因为像两鬓垂丝这种妆饰一般只有女孩子才合适。即便真的是要留几根发丝也应用男子的那种。看起来很像粗犷豪迈的江湖侠客的那种。不过她想象了下洛寒翎的江湖豪客打扮，立时便又否定了。即便如今男装的洛寒翎留着女子的妆饰颇有点不伦不类，但显然比江湖豪客版的中看。 忽而她眼前一亮，上前看着洛寒翎头上发髻露出的一一小截簪子呈雪花瓣的头部。 却听洛寒翎道：“他们就拜托给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少年们每人拎着一个包袱，纷纷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薛承钧竟不开口挽留，羽丰看了他一眼，便急急跟了上去。羽竹也紧跟在后面。 “少主，你当真不追？”甘橘上前低声问。 薛承钧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地道：“我倒是想追，她不肯，我又有什么法子？” “如果少主真想留下他，我有办法。不过，”甘橘停了一下，望着前面停下的洛寒翎，小声道，“你告诉我，他究竟是男是女？” 虽然早就知道洛寒翎是雪寒的孩子，而甘橘所得到的消息雪寒当年奔赴战场前诞下的是男婴。以前甘橘也没怎么怀疑，那次在碧城救过洛寒翎时因为太匆忙没来得及一探究竟。然而自从洛寒翎在碧城守了半年，还有这一路来的观察，识人无数的甘橘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薛承钧挑眉道：“以你的眼光，用得着问我么？” 甘橘话中有话地道：“少主现在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劝少主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回到雪影如何向陛下交待。” 薛承钧瞥了她一眼，奇怪地问：“我为何要向你的陛下交待？” 他这话分明是不承认雪影皇子的身份，甘橘当即变色：“少主你……” 薛承钧打断道：“我从未承认什么少主，也不曾逼迫你们为我做事。所以，你们无权干涉我的事情。” 这时在羽丰和羽竹的恳求下，洛寒翎总算没有马上就走，但很显然，她去意已决。 走，只是时间问题。 秦晔和方远相视一眼，两人悄悄向着众少年嘀嘀咕咕起来。 没多久，那些少年都围了上来，一大半的人甚至跪下。 站着的人是寒雪骑的成员，曾跟洛寒翎并肩战斗了半年，知道她不喜欢别人随意下跪。那些跪着的自是从熙凤阁解救出来的少年，但并不全是秦晔和方远的同伴。有好些是熙凤阁新的旧的或买或骗的，可怜年纪轻轻便沦为别人床上的玩伴，受此等奇耻大辱。这些人中有些庆幸遇到洛寒翎可以脱离苦海，有些却对未来产生迷惘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 此时秦晔和方远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薛承钧那句“你们这群幸运的家伙……”是多么的正确！ “公子，不要丢下我们！”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把扑上来，跪在洛寒翎脚下，哭着道，“公子一走，我们一定会被抓回去的！不要走，公子！” “求求你了，公子！” “公子，我们愿跟随公子，请公子收留！” “先起来。”洛寒翎皱眉道，心口隐隐作痛。薛承钧瞧见，很是心疼。 “公子，他们他们很可怜……”羽竹忍不住为少年们求情，伤心地道。 羽丰则一把拉起扑在洛寒翎脚下的少年，老气横秋地道：“有话说话。哥哥一定会给你们做主的。”刚说完便接收到洛寒翎的警告的眼神，立时调皮地吐吐舌头。 秦晔将那少年扶到一边，道：“冯璘，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你莫再给公子添麻烦了。” 冯璘却挣脱他的搀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如今这副糟践的身子有什么面目回乡见家人？如果公子不收留，我们还不如死了干净！”他又扑通一声跪下，边哭边哀求道，“公子，你既救我们出来，就该好事做到底。现在不管我们，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闭嘴！”寒雪骑的成员包括秦晔和方远在内同时喝道。方远抓着冯璘的衣领将他拖到一边，冷冷道，“公子救你，是你天大的荣幸！竟然有脸在此得寸进尺！我看还是送你回去的好！” 冯璘立时吓得颤抖不止，连连摇头，泪流满面地哀求。 其他少年也纷纷止不住地战栗，可见熙凤阁的记忆有多么痛苦。 秦晔也很生气，不过不像方远那般偏激，他道：“冯璘，包袱里有盘缠，你与大家一同回乡吧。不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你最亲的人，不会不认你的。” 生怕方远真的将自己扔回熙凤阁，冯璘再不敢开口。 洛寒翎不欲再理，招呼羽丰和羽竹上路。薛承钧追上来，笑眯眯地道：“翎儿，方才假扮你的大哥和假扮羽丰的罗晟辉将追兵引到了南边，你们要走，走北边好了。” 洛寒翎看了他一眼，道：“薛承斌和罗晟辉？他们岂不很危险？”薛承钧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大哥功夫好，罗晟辉又是个狡猾的家伙，不会有事。只待他们将追兵引出一段，我们成功离开照月，他们便可恢复真容。” “罗晟辉就是那个会缩骨功的家伙啊。”羽丰嘟着嘴道，“敢抢我的话，我一定要见识见识。”话刚说完便被洛寒翎敲了一记。她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别不知好歹。”羽丰嘿嘿笑道：“嗯嗯。我一定好好谢谢他。”“你回去吧。”洛寒翎道，看着某个不自觉的家伙。薛承钧挠了挠头，想起这是薛言经常做的动作，心底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薛言送琴儿出城至今未归。大哥说去看看，回来却没提半个字。 “怎么了？”洛寒翎见他脸色不对，问。 薛承钧摇摇头，道：“没事。” 十几年来，他与薛言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呢？薛言虽有些粗枝大叶，但其实很细致，就是脑袋简单了些，才被琴儿利用了。也许他早就知道琴儿有问题，只是一直不愿去怀疑。即便现在琴儿身份拆穿，他也只是伤心而不是惊讶。 这个傻小子只怕对琴儿动了心。 那么又如何放心让她只身穿过阳春回到夏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