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色玫瑰
艾伦跳上马车,猫着腰钻进紫金车帘里面。 他把射进肩膀的袖箭拔下来,虽然不像长箭那么致命,但箭头上细密的倒刺让他受不了。 那把沾满血迹的重剑被他扔在一旁,剑刃崩开,剑身上布满划痕。他长长吐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那可是数百名上过战场的重甲士兵,若真是拼死冲锋起来,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会避让,像他这样常年不握刀的小白会直接被砍死吧。 阿莫琳找到车厢里的急用药箱,用绷带帮艾伦包扎着伤口,“没想到艾伦先生竟有如此神力,从前还以为先生只会握笔杆和酒杯呢。” “只是有些蛮力而已,让夫人见笑了。” “不过还要感谢那位安德烈少尉,要不是他,咱们估计都已经死了吧。” 艾伦身体一怔,而后便笑出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夫人,那张手信上写的您也看到了吧。” 阿莫琳点点头,而后把视线转向了窗外:“这里就是黑色玫瑰的禁军区吧。” 黑色玫瑰的府邸四周是禁军区,这里只隶属于乐芙兰管辖。不过,禁军也不是可以横行整个诺克萨斯帝都的,他们只能在禁区活动,时刻守卫着乐芙兰的安危。 “没有人敢在禁军区放肆,所以夫人不用担心。” “是啊,没有一个人敢随便走进这里,不过真的冷清啊,都能闻到空气里孤单的味道。”阿莫琳呢喃着。 艾伦不知道该怎么接阿莫琳的话,在别人眼中神圣的黑色玫瑰府邸,在她嘴里变成了冷清孤单的地方。 暗影三狼拉着马车飞速向前奔去,车轴在车毂中咯吱咯吱地转动。 不像普通的马车,马掌上钉的马蹄铁砸在路面上会发出刺耳的声音。暗影三狼脚上的rou垫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细细听上去,有点像女孩儿脚掌落在柔软沙滩的感觉。 镌刻着黑色玫瑰的紫金色马车,由三只暗影三狼拉着,在花岗石铺就的路面上疾驰而过。从这里向南极目远眺,众议院巨大的建筑依稀可见,尖锐的穹顶,用暗紫色和华贵的象牙白绘饰,妖艳的黑色玫瑰恰到好处的嵌在纷繁复杂的花纹之间。 一直阴沉的天空露出一丝缝隙,血红色的夕阳透过来,余晖把教堂的穹顶染红,有巨大的白鸟从天空中略过,发出尖锐的声音。 众议院那边的建筑还会有些许的象牙白作为底色,而在禁军区这里,没有一点白色,建筑都是暗红色和淡黄色相间的花岗岩。 以前的皇家花园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玫瑰的府邸,除了乐芙兰的亲信能进入这片地区,其他人一概会被拒之门外。就算是众议院的大臣们,也没有权利进入,甚至连只鸽子都飞不进来。 虽然已经被刻上了黑色玫瑰的名字,但还保持着皇家花园的原始布局,巨大的杉松将庭院分成无数条小路,简直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暗影三狼悄然停下脚步,吱吱地车轴停止转动。 艾伦转身跳下马车,恭谨地为阿莫琳掀开车帘,但她却望着车窗外,丝毫没有下车的动作。 “这就是你们的计谋吗?” 艾伦撩起车帘手僵在半空中:“看来夫人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挽回残局而已。”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阿莫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故作轻松起来:“总该见面的,躲是躲不过的。” 马车前面是一座精致的宫殿,虽然不像众议院的那么恢弘大气,但精致的小浮雕布满每一层台阶,灰黑色的石柱上镌刻着交织的藤蔓,黑曜石琢成的黑色玫瑰从枝蔓处伸出来。 地面铺的是黑色大理石,纯手工打磨的表面甚至可以看清天然石质的纹理。入门后,能看到被风吹起的黑色纱帐后面,暗金镶边的深紫色礼服若隐若现。 “格雷戈里夫人吗?”纱帐后面传出声音。 “或许你最不想见的就是我,格雷戈里才是你最想见的人吧。” “夫人,格雷戈里先生正在和其他议员审议国家事务,请稍等片刻,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恐怕你们正在拼命地找他吧。”阿莫琳笑道:“不过,你们好像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格雷戈里·哈斯塔在这里,那么刚才艾伦先生不会拼命救我了,而是会把我直接送到刀尖上吧。我被那群叛逆者杀了,那么就不用你直接下命令,他也会和你站到统一战线吧。艾伦那么拼命地想把我送到这里,不就是想着用我威胁格雷戈里,让他臣服于你?” “是啊,他要是躲起来,就算是翻遍整个诺克萨斯也找不到。”纱帐后面那人迈着妖娆的步调走出来,手中握着华贵的权杖,戴着镶嵌宝石的王冠,身着深紫色的礼服,上面用掺着金丝的绣线刺出华丽而复杂的花纹。 “乐芙兰殿下。”艾伦退到宫殿的暗处,声音温柔地在宫殿里回转。 而阿莫琳站在乐芙兰面前,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裙,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第一次站在上层社会华丽的舞池。 乐芙兰用权杖挑起她肩上的廉价的纱巾,嘴角禁不住翘起:“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变了这么多。” 阿莫琳用手扫开权杖:“多年没见,你依旧还是老样子。” 在诺克萨斯估计没人敢扫开乐芙兰的权杖,艾伦看着那个穿着寒酸长裙的女人,虽然有时候感觉她的眼睛能看懂一切,所有秘密在她面前都变成了透明的。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感觉阿莫琳仿佛只是市井人家中普通的女人,被生计所困,为了能买到更便宜的蔬菜会和小贩们讨价还价,每天会把放在地窖的木炭取出来放进壁炉……
每天为这些琐事忙的都没时间打理自己,即使看到壁橱里挂着的流行礼服,也只是巴望着,然后数数丈夫口袋里的银币去街角小裁缝店里挑一件简陋的衣服。 “jiejie,你一个人坐在王座上难道不感觉孤单吗?”阿莫琳伸过手把乐芙兰背后的礼服打理平整,像是柔弱的meimei为即将出门的jiejie打理衣服一样平常。 “孤单可怕吗?”乐芙兰用手指托起阿莫琳的下巴,深红色的嘴唇吐出一口酒气,“想要握住某种东西,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更可怕?” “那你现在得到了吗?” “得到了吗?”乐芙兰突然发出银铃般笑声,那一瞬间妖娆的让人失神,“这句话就是一个笑话,我手中的权杖就是答案,你说不是吗,我亲爱的meimei?” …… 艾伦自觉地退下去,有些事情需要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比如黑色玫瑰的过去,那应该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而不是放在市井人的嘴上。 时间被精妙地分成两段,一切都以黑色玫瑰乐芙兰加冕的那一天为起点。 那一天之前,所有关于黑色玫瑰的事情都应该腐烂,发霉,然后沉淀成沙。 那一天之后,她就像一朵黑色玫瑰骤然绽放在瓦罗兰大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了整个大陆,那是诺克萨斯辉煌的暗黑王朝时代。 艾伦一屁股坐在宫殿的长廊上,肩膀上传来阵痛,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拿过剑了,受伤就更少有了。作为乐芙兰的亲信,任何事情都会有人抢着帮他做,他只需要说句话就行。 要是有人过来看到自己这样坐着,肯定吓一跳吧。 他想着,苦笑起来,他们肯定会猜测一直举止端庄的“艾伦先生”怎么突然像一个小痞子,衣衫不整的坐在栏杆上。长衫上染着血迹,脸上也有吧。要是这样子去见那些贵族小姐,她们肯定会把我轰出来,她们喜欢的是那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绅士,肯定不是我这样落魄的小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