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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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阴沉的天气终于放晴，夕阳透过散开的乌云，露出少女般羞涩的脸颊。乌黑而沉重的云层仿佛轻了好多，火烧云在深蓝色的天空里舒卷。

    傍晚的风穿过茂密的松树林，掠过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的松针，发出沙沙的声音。灰白色的炊烟在夕阳的余光里变成淡紫色，慢悠悠升起，最后消失在火红的云层下面。深蓝色的天空下不时飞过几只白色的候鸟，北方的天气变冷了，它们要越过宏伟屏障，去南方度过这个冰冷的冬天。

    科尔仰躺在厚厚的松针上面，干燥而松软的针叶像一层厚厚的棉被，还能隐约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没想到在诺克萨斯帝都十五里外的山坳处还有这样景色，躲在这里呆了一下午。远处冒起的炊烟说明军队已经在准备晚餐，各个营帐不时地敲响“砰砰”的竹木筒敲击声，这是各个营帐开饭的声音。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是不允许有金属的敲击声，因为怕别的营帐不知情而产生慌乱。人数上万的军队有着自己的规矩，但每一个规矩都是有用的，这都是无数老兵用血和命得出来的经验。

    科尔的耳朵一抖，熟悉的敲击竹筒声响起，厚重而带嗡嗡的响声。他知道这是自己营帐的竹筒，上面系着一根棉绳，白色棉线都脏成了黑色，但一直都没换过。德里克队长总是把棉线系在自己腰间，每次快要开饭的时候就用随身的弯刀鞘猛敲竹筒。但有次，德里克队长喝多了，结果一屁股把竹筒坐裂了。德里克队长心疼了好久，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换个新的，于是他们营帐的就变成了“公鸭嗓”，每次敲得时候，都是沉闷的嗡嗡声。此时，他能想象到德里克队长正在嚎着嗓子，骂骂咧咧地叫人吃饭的样子，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嘿，小科尔，原来在这里偷懒呢。”一个穿着重甲，腰间挂着旧竹筒，失去左手的军人走过来。

    “德里克长官，我都已经成年了，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科尔’，我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好不。”科尔像条跃出水面的鲤鱼，一个翻身跳起来。

    德里克把没有手掌的胳膊搭在科尔脖子上，一把将他搂到腋下，大笑道：“就你这样瘦弱的样子，连只笨狼都打不过，还杀人呢？”

    科尔偷偷用右肘击向德里克的左肋，同时抬头击向德里克凸出的鼻梁。

    德里克一时没反应过来，鼻梁被顶的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几乎同时，左肋的痛击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用右手捂着鼻梁大骂道：“你小子下手真黑，就是只白眼狼！”

    科尔急得跳起来，委屈地大叫：“谁白眼狼，是你先说我的，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不再是躲在后面哭鼻子的懦夫了！”

    德里克看到科尔红着眼睛，委屈地大跳着，因为身上还穿着二十多公斤的重甲，跳又跳不高，活像只被欺负的兔子。

    “是啊，我们家的科尔都已经十六岁，手上的刀能砍得动敌人的头颅了，以后也会像那些大将军一样，横扫瓦罗兰大陆的。”德里克拍拍小科尔的肩膀，平时阴翳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一丝柔和的眼神。

    德里克一屁股坐在刚才科尔躺下的地方，用秃掉的左胳膊敲了敲地面，示意科尔坐过去，右手伸进身上的灰黑色铠甲中掏出一只硬透了的面饼，在科尔面前晃了晃。

    “不吃东西是不行的，这可是块宝贝啊，瞒着他们那群恶狼偷出来的，要是让他们看到了，非得把我剥皮给煮了。”

    科尔偷偷擦了下红润的眼角，赌气抢过小面饼塞进嘴里。

    德里克大笑着：“都说不是小孩子了，吃东西还那么心急。”

    科尔赌气没有哼声，盯着天空一阵发呆。

    “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啊？”科尔看着德里克用手指向帝都的方向，“那不是我们诺克萨斯的帝都嘛，长官，你是不是刚才被我打傻了？”

    “你小子才多点力气，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摇篮里听摇篮曲呢。”德里克抬手给科尔一记爆栗。

    科尔捂着脑门，一阵痛叫。他转身看到旁边的德里克静静地望向帝都方向，安静地完全不像平时骂骂咧咧的莽汉，长满皱纹的眼角掉下泪水。科尔第一次看到德里克流泪，平时他要么黑着脸骂人，要么就是举着酒囊大口大口的喝酒。

    德里克用手指着帝都，如数家珍般说起这座城市的起源。

    帝都建在诺克萨斯的东部，每年雨季，从极东的守望者之海吹来的湿润空气会沿着逐渐升高的地势凝结成积雨云，然后在诺克萨斯帝都止住脚步，洒下丰厚的雨水。

    一条由花岗岩构成的南北山脉横贯了诺克萨斯国土，东部的平原和西部的丘陵，都以这条花岗岩山脉为界，分成格外分明的两部分。

    在这条花岗岩山脉上有着瓦罗兰大陆最宏伟的城市——诺克萨斯的帝都。

    当初的这座城市的设计者，充分利用了奇险的山脉。依山而建城市，易守难攻的地势让这城市几乎成为一座横亘在诺克萨斯的一道天堑，同时也成为了沟通东部和西部的交通要道。

    “看到没，只有诺克萨斯人才能建的起来这样的城市，这是建在天堑上的。传说，很久之前，这里有上百座活火山，成一条直线排开，从极北之地，一直到最南边的宏伟屏障，像一条喷火的巨龙把我们国土分为两半。火山不停歇地喷吐着guntang的岩浆，飞鸟到这里都会选择绕行，没人敢穿越这片山脉。

    直到第三次符文大战，整个大陆被卷进那场大战中。神与魔降临这个世界，战火从北部的冰原上一直燃烧到极南的瘟疫丛林，天空中盘旋着滴血的天使，海洋中跃出巨龙，用海啸掀翻人类铸造的堤坝，地下钻出奇怪的巨兽吞食人类。

    传说中的力量被召唤出来，禁忌的法则出现在天地之间，那场战争差点会掉我们所生存的大陆。虽然最后保住了我们所生存的大陆，但也彻底改变了这片大陆。当时一位冰原上的天神在大战中陨落，他的躯体落在火山中，极寒和烈火碰撞，引发巨大的地震，整座大陆都被震惊了，在浓烟散去，有人接近这片火山后，发现这里火山被扑灭了，常年喷涌的岩浆凝结成坚硬的花岗岩。”

    科尔小时候也听过这些传说，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抱着他讲远古的故事。那时候的天神和恶魔发现了瓦罗兰大陆存在着拥有巨大的能量的符文，为了争夺符文，便发动了席卷整座大陆的“符文大战”。

    “小科尔，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但这座城市的建造者可是比天神还要厉害的人呢。”德里克突然来了兴趣，用光秃秃的左胳膊撑着地面站起来，右手拽过科尔向一处小山坡跑去。

    站在山坡上，视野突然开阔，整座帝都能全部落在眼中。

    借着还未落下的夕阳，科尔能看清帝都高耸的楼房，城墙上飘着黑色玫瑰的气质。

    “看到没，高达三十五码的城墙全部是由花岗岩砌成，城市下面全都是花岗岩，就地取材，省去了大量的运输费用。虽然取材方便，地势险恶，但建筑这座城市的时候，受到了无数人的反对。

    建在山脉上的城市通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弊病，比如经常活动地壳会引发频繁的地震；以山石垒砌的建筑没有任何韧性，只要稍微震动就会出现裂缝；除此之外，还有取水问题，下面是几千米深的岩层，根本不可能挖出水井，雨季时，来自守望者之海的雨水会不断冲刷着山坡上松软的泥土，极易发生的山体滑坡。”

    科尔好奇的睁大眼睛，抓着头发嘟囔着：“长官，按您的说法，在山脉上建座城市是根本不可能的，难道我们的帝是天神恩赐的吗？”

    德里克很铁不成钢的骂道：“我说过不可能吗？我是说基本上不可能。”

    科尔嘴里委屈地嘟囔着：“还是不可能啊，您表达有问题还怪我没听清。”

    “当时的设计者为了取消皇室和贵族的顾虑，带着整个设计团队进入这片荒无人烟的山脉，提前在这里住了三年。他们几乎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最后用三年的时间，上千份设计图纸，上万份数据记录取得了皇室和贵族们的信任。当时动用了十万奴隶，前后发费了二十三年的时间才建成。在建成的那一天，当初参与的设计者都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皇室进驻这座城市的时候，被它宏伟的气势震惊了。高耸的城墙仿佛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整座城市坐落在山巅，仿佛高贵的王座，无人敢侵犯。”

    “不过，长官，我总觉的有点帝都有点像骷髅头。”科尔顺着德里克看帝都，他有些犹豫道。骷髅自古是不吉利的东西，本不应该是一座帝都的形状，巨鹰或者雄狮才是城市应该有的标志。

    “没错，我们的帝都就是骷髅头。”德里克不禁有些得意，举起弯刀指着帝都方向，“我们诺克萨斯人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算神要收回赐予我们的生命，也要问问我们愿不愿意。我们就是死神，骷髅头是我们的吉祥物。”

    德里克举起左手，露出光秃秃的手臂，失去手掌的创面并不光滑，而是长着一层厚厚的茧子，他从来都不会介意自己的失去了左手，如果能带着冲锋陷阵的伤口回到家乡，他认为那是一种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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