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都
黑色的城墙由细致打磨的方形花岗岩巨石垒砌而成，上面的石缝不足指宽，石缝间涂着柏油，没有人能攀住城墙，就连飞鸟都难以在城墙上落脚。 城墙外是令人生畏的护城河，里面倾灌着散发着恶臭味的药剂，没有任何生物能在护城河里生存，河面漂动的尸骸就是最好的警告。 如果能跃过如天堑的城墙，那么就能看到连片的建筑。依山而建的城楼一直蔓延到山巅，无论是豪宅，还是普通的楼房，几乎都以山石建成。这里有诺克萨斯最顶尖的石匠，每家每户门前都有用精美的花岗岩雕刻的各种精美雕饰，六十码宽的街道上用整块的花岗岩铺就。 因山势逐渐升高的原因，街道变得曲折而多变。为了让马车在城内也能畅行无阻，主街道尽可能弯折，盘旋而上的街道变得极其绵长，但却很好地减缓了街道的坡度，同时也减少了台阶的使用，让马车即使在帝都也能畅行无阻。 沿着弯曲的主街道一直向上爬去，如果是晴天，眺过街道两旁高耸的华美建筑能看到诺克萨斯标志性建筑——众议院。 二十四根汉白玉石柱立在众议院门前，上面雕饰着巨幅的花饰，盛开的蔷薇，妖艳的玫瑰…… 当初，二十四个贵族建立了诺克萨斯帝国。每一根柱子代表着一个家族，上面雕刻的花饰就是每个家族的族花。 如果在帝都城外观看，众议院门前的二十四根白色石柱就是构成骷髅头的牙齿，众议院高耸起来的圆形穹顶，是骷髅头的鼻尖。 乐芙兰的黑色玫瑰宫殿则是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所在的位置便是诺克萨斯的军部。 科尔听着德里克一一叙来，好像帝都就是他建的。 德里克看到科尔一副惊呆的样子，不禁把眉毛一挑，拉着科尔在山坡上坐下，随手折了段松枝，在蓬松的沙土上划动着。 “长官，你画的是？”科尔一副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德里克趴在地上，用松枝不断画出复杂的图案。 越来越复杂的图案已经将整个山坡覆盖住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涌上来，科尔借着模糊的月色，勉强能看清德里克画在沙地上的痕迹。 “这是帝都？”科尔将声音压低，伏在地面，将地面的图案不断和远处的帝都做着对比。 “这是城墙，低凹的护城河由整片的花岗岩挖筑而成，保证了剧毒的护城河不会渗入地下，成功地保护地下水脉不被污染。 黑色玫瑰府邸和军部虽然毗邻，但中间的高耸起来的岩石屏障将两者隔开，若想要抵达另一端，只能从众议院门前广场绕行。 山顶常年覆盖着积雪，但是极高的位置提供了良好的视野，方圆百里之内完全能收在眼底。那里没有任何驻兵，因为没有人会想要攻打诺克萨斯的帝都，除非是想尝尝失败的滋味……” 科尔眼睛盯着德里克不断画动的手腕，虽然有些粗糙，很多重要的地方只用简单的线条代替，但整座帝都的构建模型竟然被德里克画出来。 “看到没，这就是我们面前钢铁般的堡垒。”德里克得意地看着科尔，话音一转：“能看懂多少？” 科尔经常听德里克说一些建筑方面的事情，他也猜想过自己这个断臂长官是不是曾经做过建筑师之类的工作，但很多人告诉他，德里克从前只是个纨绔子弟，家族没落之后，才加入军队的。 他很赞同后者的说法，“纨绔子弟”比“城市建筑师”更要符合德里克的行径。德里克精通各种赌博方式，从纸牌到筛子，各个地区的不同玩法他都了如指掌，在营帐里没有人敢和他赌钱，因为他会让你连内裤都输掉，甚至是下半年的军饷。 “德里克长官，只能看懂一半。” “一半？”德里克用松枝抽向科尔，边打边谩骂着：“平时教你的都忘了？想不想活着了，想死早点滚蛋，笨的要死！” 科尔对这方面实在没兴趣，心里嘟囔着，学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上战场杀敌，还不如学点马术和刀术，打仗时还能用的上。 德里克看到科尔咕噜咕噜转地眼睛，就知道他又在想别的事儿，压根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踏进沙地上这个超大“图纸”中。 “嗨，小子，想要活命，就把这些都记住。” 科尔不敢公然反驳德里克，只好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心里暗暗嘀咕道：“哼，就会整这些没用的。” 德里克用松枝指着沙地上的帝都“图纸”依次解释道。 花岗岩是地下部分，在高压下形成。质地比其它岩石都要致密，并且岩层极厚，在地表下面很难寻到水源。但岩层在地壳移动过程中，处于强烈上升时，流水沿着垂直裂缝冲刷处较大的岩洞。 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变形，沉淀，震动，花岗岩构成的岩层已经逐渐稳定，在帝都数百年记录中，地震发生的频率极低，这保证了在花岗岩山脉上建造这么大城市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设计者在地下发现了大量的岩洞，受地下高压的泉水从岩洞中涌出来，形成天然的泉水。泉眼的大量发现，为帝都提供了充足而稳定的水源。 在建造的过程中，设计者充分利用部分干涸的泉眼，采取扩增泉眼的方法，凿取成地下水道，设计了整套而完备的排水系统，将发生山体滑坡的可能性减少到零。 贵族们分布在城西区，那里地势较高，装饰华丽的楼宇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的巡逻队会对每一条街区进行定时巡查，拥有着良好的治安环境。 而相对于东部城区，那里聚集着大量的贫民，低矮的平房，窄小的街道堆砌着生活垃圾，生活不下去的人挤在矮小的救济所，等待着诺克萨斯政府发放救济金。地下虽然有着丰富的水源，但都是浅水源，很容易被上层生活区排放的污水所感染。与此同时，低矮的地势也让这里变成了水涝的重灾区。 在雨季，西部上城区良好的排水系统，会把大量的雨水排入干涸的泉眼中，而这些干涸的泉眼会把雨水引向东北部的下城区。潮湿的地面会让食物和家具发霉，病菌和蚊虫是贫民区最大的隐患。 但比起躺在城墙外，无法入城的穷人来说，东部下城区的贫民算是幸运的。没有任何实力和财产的穷人，因为没法交付城区内高额的房屋产权费，而被驱逐出城。 除了被驱逐的本地人之外，城外更多的是其他种族的生物。虽然任何非人类生物在诺克萨斯边境就被告知不受欢迎。但每年还是有无数的外来者想要进入帝都，谋取权力和金钱。 而在诺克萨斯，价值和实力就代表着金钱和权力，那些有实力的外来者就是看中了诺克萨斯这一点。 投机取巧的商人在城墙外修建着简陋的客栈，雇佣着最廉价的劳动力，然后在那些外来生物身上牟取暴利。 科尔盯着巨大的地图，视线随着德里克手中的松枝不断移动着。德里克把每一处细细叙来，甚至连每一处赌场的具体位置都会进行说明。 此时，科尔仿佛置身于帝都城内，或繁华，车水马龙的西城区；或破落，穷鼠啮狸的东城区；或庄严，雕梁画柱的众议院…… 德里克手中的松枝突然再次落在东城区，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沉浸在其中的科尔从想象中醒来。 他瞪着德里克，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个长官了。 有时候感觉他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从偏远小城走出来的痞子，带着坏坏地阴笑，像个狡猾的狐狸。有时候，他什么都懂，刀术师，建筑师，品酒师集于一身，优雅的像个绅士。 科尔听说过自己长官来自于一个偏远城镇的破落贵族，未曾听过德里克谈过帝都的任何事情，也从未听过其他人谈过德里克和帝都有一丝关系。 但此时，德里克仿佛自小在帝都长大的，对这座城市每一个小细节都了如指掌。 德里克用松枝轻轻扫过沙面，把东城区那一片模型扫平，银白色的细沙在月光下翻滚着，像极了月夜下卡拉曼达河里跃起的锦鲤。 “这些只是帝都浮现在表面的浮士德，而在帝都的地下，那里有着一个庞大的世界。”他用松枝用力插进沙地，把潮湿的沙子翻出来。 科尔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感觉帝都已经够繁华和复杂了，但是在地下怎么生活，更何况，诺克萨斯地下可是厚达几千码的花岗岩层。 德里克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帝都，一直半闭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时光，“帝都的地下就像另一个王国，里面被欲望和权力支配着，黑暗才是那里永恒的旋律，正义都是权力的附属品，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