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信仰
今日，侍神山的山道上，比往日要热闹很多。从早上开始，就不断有人上山，又不断下山。来者身份不限，来历不限，或独自往来，神情悲悯，或结队而来，唏嘘感叹，窃窃私语。 这一切，只因为山上的主持被妖怪杀害了，今日是她入葬之日，受过殇婆婆的帮助的人，多少要来尽点心意。也有不少本地人，是来打听下一任主持的情况，为将来打交道做准备。 晌午时分，山下来了一群奇怪的人，身份较其他人明显不同，看衣着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而其中几人更甚，作神官打扮，这可是要被其他人恭敬礼拜的身份。 这些人站在山脚，不上山也不离去，只是看着道路来处翘首相望，似乎等待着什么人。这奇异的行为引来往来吊唁者的好奇，面对他人的目光，这几人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带着明显的藐视与傲慢，让人不自觉敬而远之。 很快，他们等的人到了，两个十八九岁的华服年轻人急匆匆的跑来，虽然跑得路程不断，但两人脸不红气不喘，显非常人。 一行人中，领头中年男子沉声问道：“天马，大蛇组，调查的结果如何？” 与中年男子有几分肖似的年轻人，因为长途奔袭，带着几分喘息道：“叔...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大蛇组是本地最大的黑道组织，头目自名八岐众生，真名不详，虽然只是一百多人的小组织，但是头目野心极大，不但用军法训练部众，还公开宣扬对权力的欲望，甚至明言欲争夺将军之位！” “这里的守官难道就不管？”一旁的仓桥怒声问道。 “本地守备军力极弱，又因为大蛇组的阻挠，招不到乡民补充，加上大蛇组除了宣扬野心，并没有实际行动，对守备官也是定期上缴钱财，因此，也就对他们视而不见了！” “可恶，等我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守官撤了，同时让军队，把这个大蛇组给夷为平地！” 当然，仓桥的话，众人听了只是笑笑不以为然，都是京都小有势力的人，幕府此刻的窘境都是心知肚明，根本无暇理会这些地方上的小势力，只要大蛇组不公然杀官，调遣军队不过是笑谈。 作为此次小组领头的安/倍昌茂，没有对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脸色平静的问道：“天马，妖孽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土御门天马闻言挺了挺胸，振奋道：“不会错，它最近正好在这里出现过！结合之前它出现的几个城市，都发现了叛乱的情况，预言中，亡国妖孽的身份，毋庸置疑！” 安/倍了然的点点头，心头微松。 自幕府建立，安/倍家族就担任着守护皇室远离魍魉鬼魅威胁的重任，家族因此而兴。当然，最后，也会因此而落。王国兴衰，自古如此，安/倍昌茂也不担心，因为在他看来，幕府国运至少还有百年，百年之后的兴衰，自然该由子孙担心。 谁知，不过几年，朝堂之中，因为两个继承人的问题开始互相攻伐，国势骤然糜烂，各地势力都出现不稳的迹象。而安/倍家本来升腾的家势竟有了没落之相。 国运如此突变，按照常理，这是断无可能之事。在倾尽阴阳寮与安/倍家的资源，甚至损失一名族老之后，安/倍家才得到了一句预言，国之将亡，妖孽生乱！ 这句话没有人敢宣扬，因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朝堂中那两位斗得正欢的存在。要救国，必然要诛杀妖孽，但安/倍家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术士，还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 就在一群人悲哀的准备接受天地巨变的动荡时，只有安/倍昌茂没有放弃，他始终不相信妖孽会在朝堂中，为了查清这个妖孽，他详尽的审阅了近几年全国各地的情报，但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他也准备放弃的时候，在偶然的机会下，他的弟弟提到了一位名叫秀方的法师，他的心神竟被牵动。这是家族气运的提醒，他不敢怠慢，仔细分析了这名法师的背景生平，终于在卷宗的角落让他找到了线索，并最终确认了妖孽的真身。 但妖孽的行踪飘忽，毫无迹象。为此，他托公主的关系将家中可以信任的暗子送到了秀方法师身边侍候，而自己，则召集了阴阳寮中的战力，说出自己的判断，说服他们跟在秀方法师身边，只等妖孽现身，便出手擒拿，封印祭天，挽回那本该存在的百年国祚。 而让他意外和不安的是，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天皇让人传话表示支持，同时派了三名伊势神宫的神官前来助阵。这让他不得不推翻之前对天皇的实力和势力的判断 他也没有拒绝，苦苦跟踪秀方法师，就在麾下的人开始抱怨不耐的时候，暗子传来了信号，妖孽已然现身，他们便急匆匆的赶来。 “不过，从秀方法师的口中打听的情报，妖孽已经离开了，只怕...”土御门天马犹豫的说。 “什么？”仓桥性格冲动，脱口而出，“秀方法师和妖孽交情不浅，会不会是谎言？” “秀方法师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会对妖孽不利，怎么可能会欺瞒！”一旁的藤原在京都中与秀方法师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不错，出口反驳道。 “不错，我已经跟信叔确认了，秀方法师没有说谎？” “怎么会这么巧，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机会，集合阴阳寮之力，居然又让它脱身了，难道真是势不可挡？不行，我不信，我们必须快点追上他！”仓桥语速飞快，脸色惶急，已经失了方寸。 “慌什么，也不看看今天的日子，十年前你受殇巫女指点之恩，才能走到今天的地位，难道连吊唁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安/倍昌茂崇尚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最看不惯这种动不动就方寸大乱的人，忍不住斥道。 仓桥恍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失神中恢复，看了看左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急迫之色不减，但却没了慌乱。 土御门天马看着仓桥贤人，不屑的撇撇嘴，这些神官巫女，不过是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明明没有经过任何的锻炼，也没有任何能力经验，只是向神灵奉上忠诚，却能跟阴阳师的地位并列，与他这样经过艰苦卓绝的锻炼，才获得如今实力的阴阳师新秀比拟，这样让他如何不心声愤怒。 连安/倍和仓桥都不急了，在他们之下的阴阳师和神官也就没人多嘴，一行人十一人，浩浩荡荡的向山上行去。 神社内，相比昨日一片废墟，已经要像样了许多。废墟被简单清理，草棚被拆除，原处搭建了一座小小的木屋，权作灵堂。虽然简陋，但也算是能遮风挡雨。 灵堂内，吊唁的人不少，排着的队伍已经到了屋外。因为没有人手，一切的形式从简，没有迎宾，没有僧侣，只是桔梗与光，穿着简简单单的黑衣，跪在灵前，对每一个来着鞠躬回礼。 轮到安/倍等人的时候，桔梗抬眼望去，死寂的眼神泛起波动，那是一种看到希望的惊喜。待十一人一一上前行礼之后，她急忙追上安/倍等人，急迫的问道：“几位师兄，你们可是接到师父的传信，前来除妖援手之人？” 桔梗的话让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安/倍昌茂，看他也是有些莫名，恍然，肯定是这个小姑娘误会了。 果然，安/倍昌茂愣了下，清冷的回道，“不是！” 安/倍回得生硬，场面有些尴尬，藤原作为这支队伍中最长袖善舞之人，主动说道：“我们非是援助，只是因为任务才到附近，闻听殇巫女的死讯，因为受过殇巫女的帮助，特地前来吊唁！” 桔梗闻言露出失望，但接着又马上抬起头，深深的鞠躬道：“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拜托了，请各位大人伸出援手，此处妖怪肆虐，为祸乡民，师父为妖怪所杀，桔梗实在力有未逮，恳请几位大人出手帮忙，拜托了！” “唉！”藤原无奈的一叹。 “拜托了，拜托了！”桔梗没有放弃，只是一味的恳求。 这么美丽的女子这般恳求，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已经欲言又止了，藤原也是为难，但转头看看安/倍昌明不为所动的表情，苦笑一声，柔声道：“小姑娘，你起来吧，如果他时我们还会出手，只是今次任务实在事关重大，时间紧迫，恕我们不能耽搁！” “难道，还有比保护人命，更加重要的事吗？”桔梗心生绝望，悲愤的高声道，一句话让几个年轻人惭得抬不起头。 “很抱歉...”藤原歉意的摇摇头。 土御门天马本就看不惯巫女神官之流，加上自认为接受了挽救国家命运的神圣使命，耽搁时间上山吊唁已经是极限，怎好继续在此浪费时间。 冷哼一声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啰嗦，我们在执行的任务可是关系到几十万人生计的大事，根本没有时间管你这样一村一地的小事啊！” 天马的话太过露骨，桔梗闻言浑身一颤，蹬蹬后退了两步。其他的阴阳师和神官也是神色微动，有几人已经露出不认同之色，但是土御门天马的后台极硬，甚至这次带队安/倍昌茂都是他的叔父，还轮不到他们管教。 安/倍昌茂眉头微微蹙起，天马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祸害一地几十户村民的妖怪与亡国的妖孽相比，确实是小事，但是，作为一个豪门的教养，却是不允许子弟将这种话宣之于口的，尤其是作为家族后路特意分出去的土御门一氏，更该冷静睿智，不留任何把柄。 “追逐妖孽的任务虽然急迫，但此地妖患同样不容忽视，土御门，齐木，你们两个留下来支援！”安/倍沉声道。 “什么，叔父！”土御门天马惊叫一声，想要抗议，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安/倍昌茂严厉瞪了一眼，只能低下头应命。 齐木就是跟着土御门一起打探大蛇组消息的年轻人，生性木讷沉默，听到安/倍的安排，没有异议，只是点点头，轻声应是。 “就是这样，桔梗巫女，这两个小子就拜托你了，虽然不成器，但实力不是问题！”藤原知机的跟桔梗打招呼：“他们两个会在八岐府和秀方法师一起待命，如果有需要就去找他们！” 这算什么，打法叫花子？ 桔梗冷冷的点点头，面无表情一行人下山离去，直到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脸上才露出愤怒的神情，发泄不得，只能苦涩的笑笑，跺跺脚，转身回道灵堂，心里打定了注意。 靠人不如靠己，师父，这下，你总不会阻止我了吧！ 临近傍晚，吊唁的人也都离去，光因为一天的忙碌，也睡下了，桔梗没有睡下，她还需要为师父守灵，同时，今天晚上，她还有其他的计划。 跪在殇婆婆灵前，桔梗心里默默道歉，足一刻钟的功夫，她才起身。 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便去山阴面的小泉中沐浴更衣之后，在灵堂的空地上外布置好仪式，便开始祈祷。 相比于犬夜叉前世世界仪式胜过实质的宗教祭祀，这里的仪式要现实的多。 因为神灵是真实存在的，会给予中意的人以神力的回应。所以巫女的祈祷仪式，更像是犬夜叉前世的招聘，巫女展现自己的天资，信仰的坚定程度，上告祈求的恩赐，就是给中意的神灵投递简历，神灵感兴趣了自然就会前来面试，通过了，就是他的巫女，赐下神力。如果觉得不满意或者恩赐得不偿失，就不会回应你。 桔梗的心很大，这几天的经历无不在告诉她力量的重要性，因为渴望力量，所以，第一次祈祷就是对着天照大神，毘沙门天这样的存在，只可惜，不说她此刻急迫的心境带着几分虔诚，就算是十足的虔诚，带着如此明显的功利性质和黑暗的复仇欲望，也不是这些个正神愿意接纳的。 而对这种阴暗情绪感兴趣的邪神，杀神之流，却因为祭品不合适，而不愿意理会桔梗。 桔梗就这样不断祈祷着，一时辰，两个时辰，她自诩天生灵力强大，认为立刻就能获得神灵的回应，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逐渐的，从自信到茫然，茫然到失望，失望到绝望，心中的负面情绪越来越浓郁，就快爆发时！ 她的心中，响起一道宏大的身影。 “凡人，吾名萨麦尔，掌愤怒之罪，应你祈祷，你有何所求！” “力量，我要报仇的力量！”桔梗的灵魂在呐喊。 “献汝之灵魂，吾应汝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