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日子如流水淌过，余生每日午时便去国师殿寻张竹影学符阵之术。

    燕京里很平静，而在逐鹿平原上，一场大战已经开始。

    战鼓震天，金戈铿锵。

    明晃晃的烈阳下，数百万将士在这片平原上呐喊厮杀，每一刻都有许多人倒下，有些能爬起来，怒吼一声，继续拼杀，有的再也起不来，流下的鲜血渗入大地，与先烈的血迹混在一起，将这片土地的颜色染得更深。

    南秦大军的阵型就像一杆铁笔，在那最锋锐的笔尖，是一名身穿亮银铠甲的青年，他坐下的独角马，同样被一套厚重骑甲包裹着。

    他是卫平，身上铠甲满是血迹，像一朵朵热情绽放的娇艳红花，与手中重剑上的血迹一样，那是敌人的血。

    在他的引领下，南秦大军便如破开布帛的尖刀，直直插入北秦军的阵型之中。

    “敌帅在此！！”

    一名北秦将领临死前发出一声怒吼，在他倒下之后，漫天箭支突然出现，铺天盖地的朝着卫平兜头罩下，就像突然爆发的蝗灾，那闪着寒芒的箭簇便似锋利的口器，渴望着在卫平身上咬一口。

    但是，这些箭支，俱都没能靠近卫平。

    在他身旁，是两名身穿轻甲的中年将领，一人执枪，一人提刀，刀枪旋舞中，疾射而来的箭支便似撞上了一堵无法穿越的铁墙，甫一来到卫平头顶上，便被弹开，或者一头撞得粉碎后掉落在地。

    这两人，便是南秦军中新晋的融神强者，在他们的保护下，卫平只需拍马向前冲刺，而无需担忧冷枪暗箭。

    距离这片被血雾混杂着烟尘笼罩的战场不远，有一个小土包，土包顶上，一名身穿紧身皮甲的将领静静闭目盘坐，呼啸狂风撕扯搅乱他头盔顶上的红缨，却无法撼动他的身形分毫，一如他搭在膝上长弓的手，稳定非常。

    他是王简，被卫平请来支援这场大战，余生回京后，他便是这场大战的至关键人物，能否一箭射杀敌帅，将直接影响这场大战的最终结果。

    战斗从昨天日头跃出地平线那一刻开始，至现在，已持续了十数个时辰，王简也在这坐了一天一夜。

    他在等，等一声箭哨，等一个机会。

    ……

    战鼓，呐喊，惨嚎，在这一悲壮乐章中，突兀地插进了一声尖啸。

    听见这一声尖啸，王简睁开眼来，呼地一下，他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就像跃出水面的游鱼，一下子腾飞到半空，顶着一头明亮阳光，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穿过战场上的烟尘，落在一个浑身被暗红色铠甲包裹的身影上。

    那个暗红身影，被一众近卫兵拱卫着，在近卫兵的外面，是一圈身着黑色紧身衣头罩黑布的人，这些黑衣人，便是死士。

    此时，千余名拥有道初境修为的南秦精锐军正在与黑衣人交战，这千余名精锐，正在奋不顾身地试图突破黑衣人的防守圈，仿佛他们也是死士，目标只有一个，便是中间那名北秦统帅。

    场面已经混乱起来，敌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千余名精锐吸引了过去。

    王简露出一丝微笑，半空之中，他握紧了长弓，右手一翻，从背后的箭筒抽出一支浑身金色的箭，将其搭在弦上。

    这是一支金属制成的箭，被涂上一层金粉，是为了更好地融入阳光里，令敌人无法察觉。在那箭杆上，刻着一条条螺旋花纹，这些刻痕是为了增加箭支的飞行速度。

    此地，距离那名敌帅足有五里地。

    王简的极限射程，只有三里，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在半空中摆出了穿月箭的射击姿势，手中长弓已经拉开到极限，居高临下瞄准了那名敌帅。

    他手中的长弓，同样经过了改造。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金色箭支擦着弓身，那些螺旋刻痕顺着长弓箭座上的一条尖刺上滑过，带起一篷火花，箭支极速旋转着，离弦飞去。

    ……

    深夜。

    燕京，国师殿中。

    余生合上手中书籍，站起身来向张竹影鞠了一躬，双手捧着书递给张竹影。

    他终于看完了这本由张竹影亲笔书写的符阵之术研究记录，而就在刚才，张竹影已解答完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这本书，余生虽未完全看透，但已经看明白，书里的知识他已完全记在脑中，日后在细细体悟，并在实践中完全理解。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张竹影研究数十年，才有这等境界，余生天赋再高，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经过二十余天的学习，余生已经能刻画一些符阵了，甚至还能摆出几套简单的阵。这样的进度，若让曾学半个月符阵之术的秦清月知道，必然大吃一惊。

    张竹影接回书本，轻叹一声，看着余生说道：“在符阵一道，你确实极有天赋，日后应当勤加钻研，切莫荒废了去。理解俞深，你便会发现，符阵，实乃巧夺天工之术。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或许可以将符阵之术融入武技中，两者若能结合成功，其爆发的威力，必然超出世人所能想象。可惜，我研究了十余年，终究难得其门而入，今后你若有机会，可以试试朝这方面努力。”

    余生认真点了下头，“谢先生提点，我记着了。”

    张竹影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明日，你便无需再来了。”

    余生再次郑重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余生离开的背影，张竹影目光幽幽，心中暗暗惋惜。他跟余生说的，全都是大实话，余生确实极有学习符阵之术的天赋，若是早两三年来找他，也许……如今的余生，在符阵一道上的造诣，已经能与他比肩了。

    可惜，如今已是太迟了，后日，余生便要离京，前往那处神秘所在。

    那怕余生天赋、悟性再高，张竹影也不抱什么希望，无数年来，只有一人能从那里出来，余生会成为下一个？

    不说毫无可能，但机率渺茫。张竹影轻轻摇摇头，在心中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