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宴初翩翩舞，名卿终一现

    牙卿道：“列位昨天应该都知道了我的故事，那么我想请大家帮的，是重铸龙渊剑。”

    话音一落，群雄脸色不一，大多面露难色。毕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伍子胥的三代家传宝剑，欧冶子大师的传世之作，要想重铸谈何容易。

    牙卿向左侧侍酒的厮仆一招手。那厮仆从背后的桌子上取来一个包裹，麻利地打开。

    当时阳光正足。群雄的眼睛一下子被包裹里的物事晃到了，迸发出的光芒令众人眩目了一阵。再睁开眼时，才清楚地看到，在包裹中静静地躺着两截断剑。断口处看上去十分光滑，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一般。

    这又让众人犯了愁，平整断口的再熔重铸比凹凸不平的断口重熔又难了许多。这就好比摩擦粗糙的海绵要比摩擦豆腐费劲。

    可怜这把传世宝剑，在众目睽睽，本该耀眼于众兵器的情况下，它看上去不过像是两块废铁，早已失却了作为宝剑应有的杀气与霸气。

    欧觥池看着断剑，拳头攥的死死的。他为龙渊剑叹息，心痛。而在心里，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修好此剑，一定要让龙渊重现光芒。”

    牙卿缓缓包好龙渊剑，道：“看大家的各种表情，显然是有很多疑问，那不妨大家先把想问的问题都问出来，咱们再讨论怎么重铸龙渊剑。这样大家心里敞亮，待会儿才不至分神，没想法。”

    “好，那我就先问大人个问题。”前侧的汉子道，“这是当年伍子胥逃亡时遗留的剑，时隔现在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您才想着修复。”

    牙卿徐然道：“其实从我回到齐国，获得上卿之位有了财力人力之后，我就一直在修复此剑，只是多年来并未声张，也并未成功。你们到我宅邸后院可以看到铸剑炉，在那块儿这把剑实是经过了千锤百炼，可惜还是没能真正的还原。在座的一些人还有一些铸剑名工都曾被我秘密请到此处重铸龙渊剑。”

    前侧汉子后面一人跟着问道：“为什么伍子胥不自己把宝剑拿回来而一直放在您那儿呢？那本是他家的宝剑吧。”

    牙卿笑道：“他要回去一柄废剑又有何用，早先我因此事去拜访他，他听了我的经历并没有责怪我，只是嘱咐我把完整的龙渊剑埋在鱼丈人的墓土里。”

    此时会稽三友发话了：“那为什么您现在才张贴起告示寻人帮助，您完全可以早早地召集能人志士来助您完成心愿啊，这样也不用拖那么多年了。恕我们直言，在简策中，我们看得出来，您为了此事确是cao劳了很多年。我们很想提早为您分担这些啊。”

    群雄为了会稽三友的仗义与义气不禁纷纷鼓掌。

    牙卿定睛瞧了三人一阵，微笑道：“周朝皇室后裔虞公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的家里有宝贝，即使对外称是破损的宝贝，还是会有贼惦记。这跟不能露富的道理是一样的。中国自开启冷兵器时代起，剑就是百兵之祖，而随着铸剑工艺的逐渐成熟，宝剑利器不仅成了天子，诸侯护国防身的武器，也象征着一种不可动摇的权力。所以，那些作为能够成为‘王剑’的宝剑，是极为危险又神秘的，也令持有者极不安全。我正好是持有者，所以一直没有公开声张。不过说到这身怀重宝深藏不露秘而不宣的本事，伍子胥比我强多了。那年逃亡，在绝境当中，他都到了把此剑送到别人手中的时候，还是没有说出这把剑的来历，他只是对鱼丈人说，这是家传三世宝剑，价值百金。所以说啊，像伍兄这样‘狡猾’的人，才能活的长久。”说罢牙卿脸上露出一种赞赏的笑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温馨的事。

    众人听后，不少人对于剑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众人也对牙卿大人更为钦佩。

    会稽三友继续问道：“那为什么现在您又大张旗鼓地张扬此事了？”

    就在群雄等着牙卿回答之时，欧觥池突然发声：“这还不好理解吗，若是这次牙卿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重铸龙渊剑，你们是不会看到告示的。”

    会稽三友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问得蠢了，这种尴尬使他们随即迁怒于欧觥池。虽然欧觥池的言语中没有嘲笑他三人的意思，但他们觉得是欧觥池害的他们很没面子，当下又不能起身置气发作，只得向欧觥池瞪着六只眼睛。心下暗想着待会儿结束午宴去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

    众人的目光顺着欧觥池的话语都聚集在了他身上。他本身安之若素，似乎将目光都拒于七尺之外。可他旁边坐着的姬洪铁却吓得不轻，慌忙地扯着欧觥池的衣袖，压下声音道：“你有病吧，这种时候你瞎插什么嘴。”

    牙卿也在看着这个少年，从眉眼到身材细细打量着，也在打量着这个少年的气场。忽然间，他眼尖看到了欧觥池腰边别着的铁锤。慌慌张张的从座上走下来，简直是扑向欧觥池一般地向他跑去。一个老人，此时跑了起来。

    牙卿低下头细致地观察着欧觥池的铁锤，并未把它拿到桌面上让别人看见。他看到铁锤的一面刻着由繁星绘成的星空，一面刻着复杂又对称整齐的花纹，剩下四面黑漆漆的，那是被火烧过的样子。这是欧觥池铸剑随身携带的工具锤。

    牙卿看到此锤后，终于确认了欧觥池的身份。其实他在昨天迎客进门的时候就吩咐过门卫了，凡是遇到腰间别锤子的人都全数放进来。他就是想找到那个命中注定能解开重铸难题的人，他就是想找到那个能完成自己心愿，当年的那个扫雪童子，他也就是想找到那个与龙渊剑有着可以说是休戚与共这样的关系的人。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他就是欧觥池。这一刻，牙卿等了太多年，真的是太多年，从他背负起修剑使命的那天开始，他就时常热切的期盼着能找到真正的，鬼斧神工的铸剑师来帮助他，完成他当年的承诺，能让他彻底放下，治好他这块挥之不去的心病。而腰边别着这个特殊铁锤的人，绝对称得上是天下无双的铸剑名工。如果他再称不上，那世间便再无制剑一说了。

    牙卿的面前就站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剑神”，多年的夙愿终于有了着落，他激动地口不能言，手不能舞，眉毛胡子都颤了起来，这种激动就好像是百年冤案得到昭雪，十年囚犯重见天日。

    还好作为齐国闻达于诸侯的上卿，牙卿凭借着强大的气场和修为让自己赶紧镇静了下来。此时的他已跟开始露面一样，眼神恢复了淡然与威严，只是在与欧觥池对视的一瞬，眼里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丝丝欣喜。

    虽然刚才牙卿背对着大部分人，但还是有部分人看到了牙卿那堪称疯狂的神情。他们都开始暗自揣测着欧觥池的新身份，看来，他的身份已不可能是姬洪铁的亲戚这么简单又不靠谱的了。

    最疑惑的是欧觥池，他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牙卿大人会用那样的表情看着他，不过看他眼睛刚盯在了腰边铁锤上，欧觥池渐渐明白了，不禁会心一笑：“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懂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