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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斗

    第三十一章,斗

    大漠的夜幕,自神鼎现世之际,已被异彩神光所照亮,将一切纳入白昼之中,宛如高悬于天际的神明,俯瞰着凡尘的一切。

    亦不管古城之内混乱不堪的人群,诸般来自中原各地的江湖异客,俱是如聆听布告一般,昂首仰望着夜空之中悬浮于天地神物,各有所念。

    数日之前,曾有号称不世奇观的“四月同天”之月,在这片天地之中,掀起轩然大波。在成为寻常人家饭后谈资之余,更是在所谓的江湖中备受争议。

    天有异象,往往隐喻着某件奇事。或许这对于星河彼岸的现代文明而言,许多人会嗤之以鼻,然而,在这一方世界,对于这些江湖中所谓的“修行人”,却是暗藏玄机。

    “这件大漠之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许多中原江湖人,在这被神光所照耀的夜幕中如此无声的寻问着。

    不可否认,这砂门关内,汇聚的诸般中原的江湖异客,皆是为此而来。

    现实亦是幸运的。

    “四月同天”之后,这万里黄沙之地竟突发奇象,在一场不同寻常的地震中,一件“神物”横空出世。这自然叫不远万里而来的中原异客们大感狂喜,亦不枉他等在大漠中走一遭。

    只是,“神物”威能骇俗,因其现世所引动的天灾,竟生生将砂门关撕裂,无数无辜者俱是落入深渊,化作南柯一梦——这是一件伴随着“灾难”的宝物,远非常人所能驾驭。

    许多江湖人俱是如此想道。

    说道这一番,不由记起遭受莫名敌军所攻击的关隘。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地震中,关隘高墙亦是被大地可怕的力量所摧毁,守城的将士伤亡惨重,而与之交战的敌人,竟是如潮水般踏过残墙断壁而来的机关铜人。

    “机关铜人?!是‘机关洞’?!”

    在铜人手持长矛木盾,出现于这些中原异客的视线之际,他们的脑中转瞬间划过一道惊雷,不由一阵惊呼。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中原如此,漠北亦是如此。

    若说漠北之中,最为教中原为之畏惧的,不单单是呼啸于战场的漠北铁骑,却还有一个特殊的江湖组织,名曰“机关洞”。

    恰如其名,“机关洞”其闻名天下之处,正是其巧夺天工的玄妙机关术。传闻,漠北机关术可使木鸟自飞,铜兽扑食,甚至是如眼前这般,铜人成军。即便是三年之前,中原远征漠北,亦是深受漠北机关的反扑。

    只是,漠北战败亡国,这神秘的漠北江湖组织亦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于世人眼球三年有余,如今竟又在这神秘宝鼎破土而出之时重现人世……

    莫非,一切都与之相关?

    前文曾多次提及,所谓“巧合”,乃是由无数“必然”所组成,既然此地有机关铜人启动,那“机关洞”教众必藏匿于关隘之中。

    “这些大漠贼子!真是贼心不死!”

    见得这震后炼狱般的场景,凭借自身修为神通而幸免于难的江湖客们,不由暗骂一声。

    一如朝廷那般,中原江湖对于这大漠中神出鬼没的组织亦无好感。

    “这,这真乃举世无双的魁宝!!”

    “原来,大漠暗藏这般神物。这百年来亦不曾有人发现,莫非乃是古时神物?”

    赞叹之语,猜测之言,于关隘的各个角落,仍是络绎不绝。只是,淹没于混乱不安的人海嘈杂的声响之中。

    然而,踏过关隘废墟而来的机关铜人,却未曾因此而停下脚步。如同手持兵器,训练有素的军队,步步逼近。

    而守关的将士早已溃不成军。机关造就的铜人对于生死,毫无感觉,但是,这些由中原兵士,漠北降卒所组成的守备军,在这等可怕的天灾过后,又有什么继续作战的勇气?

    当死亡成为既定的结局时,没有人会为之兴奋,只会将恐惧自内心的深处释放而出。

    天崩地裂,城墙倒塌,机关铜人步步紧逼,一切的一切皆在金鼎所散发的神光中上演,刺激着残城古隘中,尚存的寻常百姓敏感脆弱的神经——战争突发来临,死亡如影随形。

    本就混乱且毫无头绪,慌忙奔逃着的百姓们,在面对这些机关铜人的那一刻,心中所盘踞的恐惧,在一瞬间无限的膨胀。然而,大地的裂痕阻断了退路,而身前却是无情的杀人机关,一时间进退两难。

    恐惧支配着这些慌乱无章的凡人,而这些毫无情感的机关假人却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踏过残城古隘,这些机关造就的杀人之物步步紧逼,机关作响的“锵锵”声如同死神的狞笑,撕磨着寻常凡人的耳膜,亦刺痛着他们敏感的神经。

    手举长枪,将锋利的枪尖指向倒塌高墙后,那些无助而惊慌失措的可怜人。

    也许这些战争的工具曾沉寂多年,锐利的长枪再无往日的锋芒,只是,不过是rou体凡胎的寻常百姓,又有谁能承受这些武器机关的攻击?

    铮——!!

    剑光忽闪,如同出海蛟龙,横扫向这些步步逼来的杀人机关。随后,则是阵阵金铁相鸣之声,单单是一道剑光,竟转瞬之间将扑入残城之内的近百铜人尽数拦腰斩断!?

    正如从未亲历战争,平生仅见这番神奇手段的凡人们,在铜人倒地的声响里,如同惊雷一般,自sao动不安中惊醒。定眼一望,却是一位酒气熏天的暮年老者已不知何时立于人前。

    虽说看似饮酒过度,皱纹满布的面孔因饮酒而通红,却不见其神情之上有些许醉意。莫非,挥出剑光的是这位老者?

    可是,老者手中无剑,唯有一枚中原随处可见的寻常酒葫芦。再说他如此邋遢的模样,实难教人相信他是方才一剑光斩断百余铜人的神人。

    此人正是葛涵鸣口中所言的“藏剑峰”“聚”字辈的高手,“酒中醉剑”魏聚贤。

    “呃……?”——“莫,莫非……这是仙人?”——“……”

    或许尚未自这般非凡手段的震撼中回神,这被困于原地进退两难的受灾百姓,仍呆愣愣的望着这位突来的邋遢长者。

    机关作响之声,并未因此终结,倒下的这些假人之后,成百上千位机关铜人,亦即将踏过断壁残墙,涌向这被撕裂的古城中。一如先前的混乱sao动,这些寻常百姓终于自惊愣之中慌忙回神,将心中再次积蓄的“恐惧”,疯狂的释放而出,一瞬之间又是陷入sao乱,惊叫与推搡不可避免的再次上演。

    或许,在死亡面前,人们的丑态方是显露无疑。

    铮——!

    魏老先生见此,倒亦不惊不忙,单手剑指横向一挥,竟又挥出一道声势惊人的剑光,手中虽无兵刃,却亦能挥出金铁破空之声!

    涌来的机关铜人,再一次成片倒下,老者方是回身淡语:“尔等切莫惊慌,此刻城外尽是杀人机关,若是轻易出城必死无葬身之地。快快退回城内!”

    老人的声音虽是轻淡,不着意味,却似天音一般不容质疑,教这些早已慌乱躁动的人群一时间恢复的安静,只是不安的情绪未能平静。

    或许是听闻老者之语,也或许是摄于老者神通惊人,这些原本在残城之中疯狂逃窜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犹犹豫豫。本就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又如何会因一位莫名的老人而恢复理智?

    又是一挥剑光,成片铜人倒地不起,机关尽毁。魏聚贤见人群犹豫不定,惶恐不安,不由一阵叹息,只得故作怒状,喝道:“尔等还不退下?!莫非要老夫先取尔等性命?”言未罢,亦是挥出一道剑光,只是这一次剑光劈裂的并非不断向城内奔涌而来的机关铜人,而是这些寻常凡人身前的地面。

    看着这如地裂般横向斩开的沙地,这些可怜人方是彻底惊醒,慌里慌张的向后退却,又躲入了城内。

    正如老者所说,城外遍布杀人机关假人,与其此刻出城送死,还不如于城内等待局势变动。

    眼看这些又如潮水般褪去的受灾百姓,邋遢老者又是一番叹息。抬首望向悬空的金龙大鼎,不由一时间凝神不语。

    突然,他的眼眸所倒映的“金色夜空”中,却划过一道红光,直扑向悬空的金鼎!

    赤色的光华,透着非凡的神异,只是,在金鼎所散发的神光之中,颇显苍白。

    “哪里来的年轻人,竟然贸然阴神出窍,去取这尊金鼎?蠢货!”也不回首,又是一剑光劈倒成片铜人,老者如是暗骂道。

    且不提这位魏老前辈,却说那飞腾的赤色光华,又是何物?躲于残城诸般角落的江湖众人定眼一看,这赤光所包裹的,竟是一位青年人。

    飞?

    这些所谓“江湖中人”,远非叶可凡等人记忆中的“武侠”,而是更为神奇的人群。只是,这位腾飞向天的年轻人似乎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依靠自己的力量飞翔,在星河彼岸的另一个世界中,是无数古人的梦想,直到现代才依靠机械飞行于天空。而这个神奇莫测的世界中,竟然有人能独自腾空?!

    “这尊神鼎,我项某便取了!”

    赤光包裹的项姓青年,向着悬空的金龙大鼎飞腾而去,欲将这尊“神物”夺来。这是只是年轻人一时的冲动,却未曾多想其中诡异之处,贸然将阴神出窍。

    一如先前方才那位魏老前辈,诸般中原江湖客俱是暗骂几声,只道这年轻人打乱了时局。

    赤色光华如飞箭般直射向夜空中悬浮的金鼎,只需片刻,只需要小片刻,便可触及金鼎的神异!

    ……突然!

    一道寒芒飞掠而出,其神速恰如迅雷,不留掩耳之空隙,生生将赤光包裹的年轻人截在空中。

    “啊!?”

    电光石火之间,于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赤光顷刻消散——竟将“阴神”抹杀?!

    只是,其声未落,然残城核心那宛如深渊般的巨大裂痕中,竟飞出一只身形庞大的“猛禽”!展翅振羽,卷起的狂风,将废墟中的木屑碎土尽数卷上半空,声势骇人!

    定眼一看,却非活物,原是一架铜木造就的机关飞鹰!?

    “机关鸟!?”——“果然是机关洞!”——“莫非引动地震的,是这些大漠贼子!?”——“‘神物’不可落入这些漠北夷人手中!!”——“……”

    机关飞鹰自深渊之中腾飞而出,却是将这些来自中原的江湖客惊得满脸骇然。金石开口,铜人成军,木鸟自飞,正是“漠北机关洞”之巧夺天工之处。

    不是这些神出鬼没的机关洞教众,又是何人?

    无需回答。

    但见那道寒芒骤起骤落,借着金鼎神光看去,原来亦是一位灰衣的年轻人,只是观此人相貌,却是漠北人。

    “哼~想取我‘漠北神物’,真是活得不耐烦啊!”

    在机关飞鹰腾飞之际,稳当当的落于其背,一脸嬉笑的俯瞰着残城之下的诸般景象,手中却捏着一块仍旧飞速旋转的轮刃——想必,先前手刃项姓青年“阴神”的,便是此刃。

    却机关鸟背上,却不单是一人,一行八位灰衣男女并列立于其上,齐齐端看着这下方的残城废墟。不似那一脸嬉笑的年轻人,其余七位,却是满是唏嘘。

    “首领曾言,切莫伤及无辜,不想‘神物’出世,竟引来地震,真是始料未及。”一行人中一位漠北少女满是愁容,无故牺牲的无辜者,满怀愧疚。

    被称为杨老先生的瘦高老者,却是抚须劝道:“‘神物出世’,在所难免。渝中,洞主呢?”

    “洞主吩咐了,随后就来。”被称为“渝中”之人,正是那位以手中转轮斩杀了中原异客灰衣青年。

    闻言,一位壮如蛮牛的一位漠北大汉,豁然大笑,嚷道:“既然如此,就由俺们来护住神物,待季大侠到来!”

    ………………

    金鼎神物,流光溢彩,好不绚丽,夺尽诸般江湖异客的眼球——只是,万事皆无绝对,总有人是常中例外。

    此时此刻,在残城废墟的一处角落之中,对峙这两位生死仇敌。

    一位,是漠北的少年剑客,虽说十七八年华,却满脸沧桑冷漠。一手持剑,盯视这眼前的人儿,眼眸之中曾经深藏的异样情感,在这一刻彻底的宣泄而出——仇恨,难以言喻的仇恨。

    另一位,却是双手负背,一袭蓝装衣袍,而立模样的青年。一如前者,同是神情复杂的望向这些被仇恨所驱使的少年郎,一时之间皱眉不语。

    沉默,却是两人对峙许久的主旋律。无论这外界何其喧嚣杂乱,亦无法干预二人此刻逐渐酝酿的阴霾。

    “十年……”闭目凝神,蓝衣青年却率先言语。

    “是的,十年。”回答,是漠北剑客冷漠无情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