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心乱
第三十五章，悲 大漠残月之夜。 残城街道的角落，两位不寻常的男子遥相对峙，似是生死仇敌。 一位，蓝衣负手，岁约而立的青年；另一位，长剑出鞘，冷眼漠然，却是漠北的少年剑客。 是了，确实是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不知缘何，相对于剑客眼中燃烧的仇火，这位蓝衣青年却是神色坦然，颇有些解脱之意。 “鬼见愁”已然出鞘，青峰寒光，骇人心魄。或许，稍有刹那迟疑，便是生死之隔。 然而，突兀般出现于两者间的，却是一位身着白羽霓裳，却狼狈异常的变身美人，林峰。 “啊？！” 神光白昼已是散去片刻，周遭的百姓们皆是四散奔逃，唯有林美人可怜兮兮的被人们遗留于此。带到她睁开双眼之后，亦如他人般，惊恐的瞪视着周遭崩裂的空间。 至于对峙中的两位男子。他们乃是修行之人，亦是看到了这一道道虚无阴森的裂缝凭空出现。只是，对此始终无动于衷。 “好怪的女娃娃，虽是寻常百姓，竟能看清这些……” 葛涵鸣乃是中原南地，成名许久的大修行人，亦算得上见多识广。然而，却从未见过未经修炼便可窥见世界崩裂的凡人。莫非，这位小姑娘亦并非花瓶美人，更是一位修行奇才？ 不得而知，亦无意知晓。虽不知缘由，但葛涵鸣却清楚的预感，这位白羽霓裳的惊世美人，与自己并无关联。 “……”迟疑，自心海中涌起。仇子期不免侧目望向这位突兀的少女，许久之后，方才寒声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其声虽是冰寒，却难掩此刻显露稍许的紧张。 “我，我……”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言语。林美人此刻方才惊觉，眼前两位男子的对峙，颇有剑拔弩张之势，一时间慌了神。 你以为我想来吗？！无声的抱怨在心中咆哮。 少年剑客冷峻面容上闪过的一抹迟疑，却不曾躲过中原男子阅历无数的双眼。 葛涵鸣淡笑不语，至少在这一刻，他在这份迟疑中，看到了“仇恨”之外的些许美好。 大哥，我如此行事，是对是错？ 笑意，自脸庞慢慢散去，徒留满脸肃然。周身真元涌动，仿若与天地相连，其神异气息直教尚是寻常人的林美人大感窒息——天人合一，唯有“金身法相”之境，方可领悟的世间妙法。 片刻的松动，转瞬间收敛。少年剑客丢下剑鞘，一手持剑，缓缓渡步而行。细看之下，其渡步方向，却是向着街巷外行去，似乎有意将战场带往别处。 然而，蓝衣负手的男人，却不曾有半点移动的迹象，单是立于少年人前，气海翻腾不止，生生将一旁的女孩儿镇在原处，心神俱惊。 “……”仇子期亦是皱眉不语。本是欲将战场带往别处，以便教那位倾城女孩趁早脱离危险，却不想这葛涵鸣却无意如此。 他想做什么？少年剑客凝神皱眉，手中剑已是遥指前方，不再有所另辟战局之意。 嗡——！！ 同是周身气海涌动，衣袍发须无风自动，“鬼见愁”更是剑鸣空响。杀意并着剑气，汹涌袭来！ 两股气息相互隔绝对立，形成攻伐对峙之势。前者强如精钢，气息平稳之余，更是透着不容阻挡之威势，金身之威尽数显露；后者锋如利剑，杀意卷动周身剑气，在恨意的催动下愈显癫狂，虽弱于前者却亦分毫不让！ 至于，夹于两人之间的可怜人，则是窒息难受，只觉周遭空气尽数抽空，一时间难以呼吸。 眼见佳人面色痛苦，仇子期愈发皱眉，但此刻已是无法收手，唯有尽早结束方是良策，依靠手中的“仇剑”…… 没有再多迟疑，亦不可再有迟疑。但，真的能做到吗？少年的心中如此的自问着。 铮——！！青锋杀剑，寒光顿起，一剑袭来！ 剑客手中的剑快如惊雷，剑刃未到，剑气先至，然瞬息之间，滞后之刃竟已掠过自身迸发的剑气，直刺前方。 哐！ 飞来一剑，竟被蓝衣男子挥袖阻挡？！这锦绣恰似钢纹铁甲，刀剑不入，一时之间迸发出钝物撞击之声，莫非是袖中暗藏硬物？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一挑长剑，少年已与蓝衣男子再次相隔三丈有余。首轮交锋，却是如此。 “‘袖里乾坤’……” 不错，正是葛涵鸣名震中原南地的大神通，“袖里乾坤”。若非此术，世上又有什么衣袍rou体，能经得起“鬼见愁”这夺命仇剑？ “金身”乃是大修行人之初，能达此境界，皆是高人，便是仇子期手持“鬼见愁”，想要伤及这位南地高手，又岂是易事？“道宫阳神”之境，又怎能与“金身”相比？ “……呃……呃……”窒息感刺激着林美人的神经，勉强挪动身子，方才稍许脱离战局所在。一番喘息之后，不由回身望向那两位斗在一处的“不世仇敌”。 剑影纷乱，寒光四散，剑气横扫纵来，似欲斩断人间；袖舞神通，坚如磐石，仙家道法难近身，袖中乾坤更是神鬼莫测！ 剑光不断，却难伤分毫。 杀人青锋于仇子期的手中如开天之刃，一剑斜劈向仇敌，与其“暗藏乾坤”的衣袖相击一处，除却金铁轰鸣之外，其气海真元更是向周遭迸发而去，少年剑客更是挥出百般剑光，竟亦能在地面划出道道伤痕。 一时间，尘土飞扬，相击之际两者使出的惊天之力，自沙霾中将一道身影抛出。这些说来话长，却是瞬息之间！ 林美人定眼一看，原是常教自己心绪不定的漠北剑客，仇子期。 只见少年人手中长剑微微颤动，不，是他握剑的手在发颤。畏惧？自然不可能，却是两者相击的力道，教他有些难以消受。 尘土散去，却见那葛涵鸣仍旧负手而立，从容不迫。只听得他如是言道：“好剑法，也的确是好剑。” “只是，你的心，不似你的剑那般决绝……能凭空闪出剑光割伤葛霖，便是心似利剑的证明，缘何此刻却这般犹犹豫豫？” “……？！” “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挥剑？” 当然是为报杀父之仇！ 剑客很是想如此怒喝，可不知为何，这句话儿到了嘴边，却边做了无言的沉默：“……” 为什么而挥剑？好似，今日仍有一人亦曾问过少年剑客这般问题。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挥剑？ 侧目相望，却见得那位夹于两位修行人气海之间的娇柔美人，若两人不再有人将气息收回，或许便会因此而窒息昏迷。看着女孩面露苦色，只觉得心海莫名悲愁。 为什么会这样心痛怜惜？ 许是，在痛苦中感知到了这位少年稍许的注视，林美人亦是勉强抬首，与之四目对视。 “……？！”缓缓收回目光，低首不语，依旧是沉默。只是，这一次仇子期的心中却不似外表这般平静。 我是为了这个女孩挥剑？！ 嗡—— “鬼见愁”轻轻颤动。在他的记忆中，但凡“仇剑”如此颤动，便会被恨意席卷神智，让自己挥舞的宝剑愈加无情，亦愈发可怕。 依旧不知缘由，这一次，少年人却仍是如此的清醒。 对峙抗衡的两股气息中的剑气一方，却是悄然之间散去。 “呵。”葛涵鸣虽未收敛气息，却再一次露出了些许欣慰的轻笑。 ……………… 却说古城内的另一方，小狐狸叶可凡与秦昆二人筹措不前，却忽然发现眼前一道道的“裂缝”却是缓缓的闭合，不消片刻便消失无踪。 “不见了吗？”虽说未曾搞清缘由，叶可凡却是安心不少。这一天，见过的“神奇”已经太多，她不想再遇到莫名其妙之事。 扯了扯身旁秦昆的衣袖，不由忧心道：“昆哥儿，东旭哥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听得小狐狸询问，老成少年方自惊然中缓过神来，平复了心中波澜，答道：“不管如何，咱们都得去找他们，希望……希望他们平安。” 是啊，无论如何，都要去寻找友人们的所在。因为，他们是经年老友，在大漠中许下了一并回到家乡的神圣约定。 或许，在这一方世界，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仗剑起身，牵着叶可凡娇小的手儿，四顾张望，希图寻得友人们的踪迹，却又失望而止。 大家，现在还好吗？变身女孩儿满脸愁容。她并不知晓友人们此刻身处何方险境，亦不知晓自己的前路几何，只是牢牢牵着秦昆的手，暗道自己绝不放手。 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则是熟悉，而又满是惊喜的呼喊：“秦昆！可凡！” 婉儿？！惊喜过望，两人赶忙转身，遥见林婉儿正气喘吁吁地扶着一处废墟，但神情之中，却难掩心中的狂喜。 三人聚于一处，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小狐狸与婉儿免不得又是哭了一遭。 老成男孩情急之中，将两位女孩拥在怀中，虽不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百倍。 感受着心上人如此拥抱，虽心明对方只是出于友人之谊，并无其他念想，可惊乱人海仍能与之相遇，又如何不喜极而泣？ 只是，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便注定着今日既定的悲愁…… “乱世终启，却于此刻窥得人间真情，倒也难得……”其语调中，带着岁月悠远的意味，并着对周遭的淡然，恰似来自太古的余音，教人难以揣摩，更如神谕般教人心生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