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紫山剑语（续）
第四十五章，紫山剑语（续） 清晨，紫山。 旭日东升，拂晓的第一缕阳光穿投高山林叶的遮蔽，自细缝间在地面留下摩挲树影，亦驱赶着黎明前仅存的漆黑。 晨露未干，入罗盘珍珠，顺着光华的草木枝叶，滴滴坠向地面……亦滴落于叶可凡娇嫩的小脸儿。晨露甘凉的触感自光洁的肌肤直达尚在休眠的大脑。 梦醒。 “唔……？”睡眼半睁，小狐狸难得的美梦立时一断。朦胧间女孩儿爬将起身，映入眼眶的，只是满眼的山林。 只可惜，永远不会是那日与友野炊时的林地——一切的一切，皆在那一刻起，荒谬而又无可逆转的进行着。 随后，女孩的眼眸又将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其中。 秦昆，与她一同来自星河彼岸的友人，此刻正盘坐在变身女孩的身旁，那柄包裹于布鞘中的残锈古剑横欲膝前，闭目似睡。然而，眉心倒竖的赤红剑痕却似乎向外宣告着这位少年人的锋芒…… “昆哥儿？”小狐狸睡眼朦胧，轻声的呼喊。 友人额间突然显现而出的剑痕，叶可凡亦曾问过，但得到的回答自然是秦昆本人亦不知缘何。但两人都隐隐的感觉到，这倒剑痕所象征的，绝非寻常。 “嗯？”虽是闭目凝神，但对于小狐妖的苏醒并无半点意外，只是轻声回应。 自转醒于紫山那日，秦昆的变化，皆在叶可凡明亮的眼眸中，事到如今，倒多少有些适应了。只听她又问道：“昆哥儿，那小子呢？” 那小子？自然是昨日被二人救下的落魄少年，断惊觉。 “断小兄弟已向紫山峰顶先行一步了。”剑心少年语调平稳，毫无波澜。 “啥？！”闻言，叶可凡登时睡意全无，蹦将起身，惊问道，“那小鬼就这么走了，我擦，有没有这么没良心？”言语间满是抱怨，又四处扫了几眼，果然，那柄“无双神剑”亦不知所踪。 “剑也被那臭小子拿走了？！” 听得小狐狸似乎颇有不忿，秦昆方才解释道：“可凡，断小兄弟欲归还那柄宝剑，半个时辰前便才先行一步。只是你方才尚在安眠，不曾感觉罢了。” 言罢声尽，方是睁开双目，提剑起身。 “欸？哦……”叶可凡挠了挠头发，心知友人是因自己才逗留于此，一时间颇有些难为情，“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登上紫山。”少年宠溺似的一抚小狐狸的脑袋，如此轻语答道。这些日子女孩儿跟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游走于山林间，颇有难为，故而见得小狐狸难得安心的嗜睡，纵是剑心初铸，亦不忍惊扰。 或许亦似那些猫猫狗狗，狐妖女孩被这般抚头，倒有些舒适，一时间教那对狐耳下意识的拉耸着。但舒服却不见得喜欢，秦昆这番宠溺，总让叶可凡有些被当做宠物的荒谬感。 “昆哥儿，别当我小动物好么？”叶可凡鼓着腮帮，小手儿拨开了剑心少年宽大的手掌。旋即，又问道：“昆哥儿，你怎么突然要登上着座山啊？这种高山咱们徒手怎么可能能爬的上去？” 紫山乃是东陈绝山，即便是对此毫无概念的小狐狸眼见入云高峰亦不免咂舌，更何况是登上峰顶？ “是剑。” “哈？” “是剑在指引我。我知道，这紫山之上有着我所追求的东西。”秦昆抬首仰望着紫山绝巅，神色平静，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为剑生，仗剑死’，自从在大漠古洞中拔起‘虹方’起，我便预感到终生将与剑息息相关。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手中这柄‘虹方’的呼唤，它在呼唤我……在大漠初见时起便是如此；莫名来到中原，这种感觉有增无减，愈发强烈……” “呃……”听得少年人如此回答解释，小狐狸实在难以理解，更觉惊骇。 在她的眼中，自苏醒于紫山脚下友人重振信念起，便性情大变，但唯有如化金铁的剑心内，却仍深藏着柔情的光芒。故而，叶可凡一直以来认为秦昆所改变的，尽是处世的态度，不想对于“剑”的执着亦到达了自己难以理解的境地。 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剑”？ 小狐狸或许永远亦不会明白，当秦昆手执“虹方”那一刻起，所感受到的使命感是何其的强烈，那份对“剑”的狂热来的突然莫名，却又如此教人不可自拔…… 为剑生，仗剑死。从拔起“虹方”的那一刻起，少年人便清楚的预感了自己的人生，况且，当日大漠惊变时，那道仿若来自太古的余音亦曾说道，自己与这柄剑的命运，紧密相连。 “上路吧。”无论如隔都要登上紫山。秦昆持剑迈步而去。 叶可凡见得忙赶上。 两人缓步登山，一路上亦无什么大碍，紫山虽高，但山路却并非毫无规律，反倒是多有人为行径而留下山间小道，蜿蜒曲折，直通峰顶。 时过许久，日当正午。两人一路登上此山半山腰儿。此间两人皆未曾休憩，因为秦昆愈是向山峰登前一步，心中那份预感便愈发强烈——紫山之上，会发生一件将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故而，愈是登上便愈是有力，。 只是，小狐狸自然是难以忍耐，故而走到半路便脱力难行，一路上走走停停，而剑心少年亦为此多番停步，这行程不免慢了许多。 当晌午的骄阳将光华投射于这道山间小路，拨开茂盛草木的阴影，将前方的景象照亮。但见幽山野林中，竟又一片广阔竹林，纵使山地崎岖，翠竹亦拔地起，坚忍不拔，豪气不绝，更是节节攀高，似欲比天高，仿佛尘世间无人能令其折腰。人道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是竹林？！昆哥儿，咱们到竹林里休息一下吧。” 眼见这般青翠竹林，小狐狸却是一喜。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青竹味，一身的疲倦倒是消减不少，浮躁的心儿亦平复下来。一时间，脚下步伐不免略显轻快。 然而，一旁的秦昆见得这片竹林，却是一怔，神色间难掩惊色，脚下的步伐亦是加快。 为什么？ 如今身负剑心的老成少年对于“剑”的感应，已远胜于凡人。他能清楚的感应到竹林之内，有着一道悠古深远的剑意向外肆意倾泻，却毫无衰弱之势。剑意倾泻之间化作微弱难觉无双剑气，寻常人难以察觉，但微弱的剑气拂过少年人的肌体时却大觉刺痛。 “好可怕的剑意。”少年人心中惊骇不已，但心头翻腾的热切却愈发旺盛。这些由剑意转换而来的微弱剑气虽然有所不同，但无疑与昨日一剑天降所携的无双剑气同出一脉。 难道是昨日救下我们的奇人？ 虽说未曾对所谓“修行人”与“江湖”有所见识，但不知为何，秦昆能感觉到，留下剑意的那位剑客，究竟有多么强大…… 待得两人走近，却又忽然听得几声少年的急躁话音。唔，是那位断氏遗后，断惊觉。 “……这位老伯，你既非我仇敌，为何阻我去路多时了？” 断氏少年的质问，却得到了一声老迈慈祥的回应：“这位公子，老朽亦与您说了，此山乃‘紫山剑主’王远征的道场，老朽亦乃剑主之仆，若无剑主的同意，老仆焉能放您入山？” 在竹林外，远远听见这番对话，正快步而来的两位异界少年人俱是一愣，暗道这断惊觉分明先走一步，缘何还在此地？ 于是，忙进林一看，果真见得那落魄的小少年，以及一位将他阻下的古稀老者。 “我父断世仁乃是你家主人的世交，更是我世叔，今日我归还无双神剑，你敢阻我？”断氏少年手握神剑不由急道，倒亦起了几分怒意。 匆匆赶来的叶可凡二人见得此景，略觉诧异。 小狐狸不由问道：“小子？怎么你还在这里？” “啊？是秦大哥，你们也赶上来了？”断惊觉却完全无视了叶可凡略显无礼的问话，却是先转身与秦昆打了招呼。 “嗯。断小兄弟缘何被阻拦在此？”仗剑少年未明原因，不由问道。 然而，当他踏前一步，让自己映入断惊觉身后那位老者视线后，却立时教老者为之一振，将所有的目光集中与少年人额间那道极其显眼的赤色剑痕，旋即又上下打量其人。 啊？！与剑主相同的剑痕，定是剑主所言的‘命中人’！ 老叟不由暗喜，轻抚白须，浑浊的老眼立时精光大盛，却不见表面有所动容，站于山道默然不语，倒亦是处世不惊。 且不提老者诸般心思，却说那叶可凡见断惊觉竟将自己视若无物，气得咬牙，暗自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哼！” 小狐狸的嘟囔自然躲不过身旁友人的耳朵。秦昆心下无奈，暗道叶可凡虽是比断惊觉年长，但心性相比之下还是略显幼稚。 恰是想到这番，却又听得断惊觉解释道：“秦大哥，这位老伯自称是王世叔的仆从，却阻我上山还剑！” “哦？” 那位老叟闻言亦不恼，只是扶须浅笑：“欸，这位公子好意归还神剑，老朽自当感激不尽，然无双神剑亦应由老朽送还于剑主即可，安可劳公子再废周章登上紫山哩。” “你，你若只是冒名顶替，我将神剑交予你岂不是弄巧成拙？”显然，对于这位突来阻拦的老者，断氏少年亦是颇为提防。 “欸，公子此言差矣，问天下有谁胆敢冒犯‘天下第一剑’？”老叟仍是慈眉善目，毫无羞恼之意。 小狐狸见断惊觉吃瘪，不由暗喜，道：“哼，一看就是你这小鬼惹恼了老先生，所以不让你上山！” 她这番话亦只是胡口一说，当不得真，只是断惊觉素来不喜这无礼的小狐妖，听罢立时气道：“你这小妖精，休要胡说，我与老伯素未相识，怎可能与之有所过节？” 秦昆见二人又是争执，不由制止道：“可凡，不要再说了。”仗剑少年自然晓得是友人一时孩子心性才引起争吵，故而先教叶可凡闭了嘴。 “哦……”听得秦昆制止，小狐狸不免暗觉委屈，却还是乖乖听话，于是乎，只得恨恨瞪了断惊觉一眼。 “哼！”断惊觉亦略有得意，倒亦不再计较。 秦昆摇首默然。随后，不由打量起阻挡山路的那位老叟，却蓦然发觉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竟亦在打量着自己。 “敢问老先生。”秦昆仗剑作辑，问道，“能否劳您登山再行通报一声？” 紫山之上，有一位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手中的剑不断的将此告知自己，故而，无论如何他都要登上紫山。 老叟仍就是抚须浅笑，风轻云淡。却听他如此言道：“这位是秦公子是吧？我家剑主曾有誓约，不再涉足凡尘，除却几位剑主的经年挚友外，谢绝天下人拜访。” “……”闻言，三位少年人不由哑然。 “不过，还有一类人例外……”只是，老人的话语却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