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紫山剑语（再续）
第四十六章，紫山剑语（再续） 翠竹青碧，晌午暖意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些许间隙，投射于这条直达绝巅之顶的山林小道。而在小道之上，却是立着一老三少，光亮似剑般斜插于他们的四周，配合竹林内四溢的剑意，仿若置身光之剑海，华而夺目。 “我家剑主曾有誓约，不再涉足凡尘。除却几位剑主的经年挚友外，谢绝天下人拜访。”老叟淡然的语调中，似乎已将这一班少年人拒之门外。 然而，事无绝对，老人又是抚须笑语：“不过，还有一类人例外……” “……嗯？” “有缘人。”老叟如此言道，可那双老迈浑浊的眼眸，却透出锐利的目光，只将剑心少年定格于视线中。 断惊觉闻言却是一愣，不免问道：“有缘人？什，什么意思？” 话，虽脱口而出，但年幼的心儿却转瞬间明悟，一时狂喜：“难道，难道是王世叔准备……？！” 话音未尽，倒教小狐狸愈听愈糊涂，挠首苦恼的看向身旁的友人。似乎，年长的灵魂与如今幼小的身躯并不能良好的同步，叶可凡在思维上，总是略显脱节。 不由道：“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老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昆持剑不语，同是淡漠的眼眸直视着眼前的华发老者。那颗如剑般坚韧的心儿，却一如曾经那般通透。老叟的话中隐意，少年人十分清楚。 老者仍旧抚须浅笑，遥指其右侧，却又是再言：“不过，是有缘人，还是庸者，还需一道考验。” “嗯？”剑心少年侧目。 “考验？”对于突来的关卡，断氏少年略显错愕。 顺着老叟所指，定眼一看，却见得这块竹林地内的绿竹前前后后，竟有一片翠竹不知曾几何时被齐齐削断。然而，真正教秦昆诧异的，却是这些被齐口削断的绿竹正是那股不世剑意的源头所在。 这里？！ 三位少年人俱是一怔。 “竹子？还有被砍断的断竹？”眼见的老叟所指之处一片狼藉的翠竹，小狐狸抖了抖狐耳，愈发不解。虽说这些断竹于林内颇显突兀，但似乎亦无甚么奇异。 叶可凡自然不明其中真意，然这片齐口削断的青竹映入秦昆眼眸的刹那，在其心海身处所掀起的波澜，却势如惊涛。 没错，是那股可怕的绝世剑意。因为竹林之内溢满剑意，反倒让我未曾发觉吗？ 少年人皱眉沉思，但心中的热切却分毫不减。躯体内不断勃动的剑心仿佛对这股剑意又突然亢奋起来。虽然因剑心而颇显淡漠的秦昆，此刻亦难掩那份专注。 “竹子？”断氏少年虽是年幼，但对于剑，似乎亦有着不同寻常的悟性。断惊觉亦能隐约的感应到这片断竹之地的神异，一时间亦是专注万分。 白须老叟仍旧是笑而不语，神秘似的观察着剑心少年秦昆。忽的见到亦是注目沉吟的断惊觉，亦略有惊讶，暗道：咦，这位小公子莫非亦能看懂竹中剑语？ “我明白了！”手握着无双神剑的小少年，突然发出一声狂喜的惊呼，忙奔向断竹狼藉之地。 莫非，断惊觉竟在剑心少年之前，悟出了此剑真意？ “欸？！”小狐狸见得断氏少年竟抢先一步，心头一急，“昆哥儿！你快点去啊？！” 然而，手握“虹方”的少年人不曾回应，如利剑般锐利的双眼仿若无人般紧紧注目着那一排断竹，目光所锁定的唯有断竹上那暗藏剑意的切口。 不知缘何，他萌生着某种奇妙的预告，仿佛手中的剑在不断的与之共鸣，心中泛起这般剑语：这一剑，世间唯你可明。 或许是早已天定，在断惊觉突然踏进这一小块狼藉林地刹那间，老人不由摇首轻叹：“果然……” 原来，断惊觉所奔向的目标，却是以断竹为心，屹立于旁的诸般高竹。 却是为何？方前所言之断氏少年对“剑”亦有着不凡的敏锐感知，经老叟指点，在目光与竹林相交的瞬间，却是发现那些未曾被削断的青绿高竹第七道竹节上，竟然刻有一道道剑痕，周遭所有高竹的同一节处，亦都是如此。 这道道剑痕中，却隐藏着一套剑法。是了，一套刚猛霸道的剑法。 然而，霸中有细。本应粗犷凌厉的剑势，在落于竹节之际却如刻刀轻划，唯独留下道道剑痕，仍能不斩断绿竹。如此精妙的用剑之技艺，的确算得上炉火纯青。 “好剑法!”断惊觉惊喜万分，一遍遍的翻看竹节上道道的剑痕，即便是未曾踏入休息，却亦对“剑”有着不同寻常的悟性，“……考验，我通过考验了，我发现竹上有剑法！剑势刚猛非凡，然用剑之细致技艺却如柔水，刚柔并济，定是骇俗之剑。” 剑痕之上似乎仍留有残余剑气，致使这些被烙上这些印记的植物竟停止了生长，不，应该说是极度减缓了它们的生长速度，以至于刻下剑痕之后不知几秋，高竹却不见明显增长。 逆天改命般的力量，直教人为之折服，如无意外，此剑法亦曾轰动一时。那齐齐削断绿竹的，便是此剑术罢？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简单？显然不是。 那老叟果真不以为意的摇首微笑，只是不语——他已在无声中将断氏少年的答案所否定。 “欸？”小狐狸一怔，狐尾自罗裙内下意识的扫到了地面，对于这位老叟无声的否定，却教其不解。虽说她希望友人发现答案，但莫不是被那断氏小鬼抢先一步了吗？ 难道，那并不是答案？！ “呃……老伯，我，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眼见那位老叟只是摇首不语，那自诩发现答案所在的小少年顿时喜意大减，底气不足似再道。 “欸？昆哥儿？你在干啥啊？” 恰在这时，叶可凡忽然惊觉身旁本是默然站立的秦昆，却已不知何时立于那排齐口削断的断竹前，一手紧握手中剑，拔剑之势已成。 少年人的眼神锐如利剑，其目光始终锁定于这排断竹。至于断惊觉所发现的那所谓痕中剑法，早已身负剑心的秦昆又岂会不曾发现？然而，他依旧能清楚的辨认出断竹断口之上遗留的剑意，与竹节上刻下的剑痕全然不同。 前者剑若神锋，势如惊雷，暗藏凶戾断杀之意，若以此剑必可削金断石，无所不断！且断竹齐口斩断，切口平滑如新，然秦昆很清楚这一剑乃是在无人知晓的过去所留下的印记。亦就是说，单此一剑，竟以将断口彻底“绝杀”，再无生长之能——透入竹内的剑气，让这些植物永远的定格于当年剑断苍竹的瞬间！！ 如此快如惊雷，又如此绝杀生灵的杀剑，那刻于竹上刚猛剑法与之相比，立时高低立判，粗鄙不堪。 “啊？”不单是小狐狸，便是先前自认寻得答案的断惊觉亦是惊异于秦昆的一举一动。 难道，我答案是错的？小少年大觉失望，又不免将目光瞄向正呈拔剑之势的剑心少年。 “嗯！” 眼见心中早有预想的画面现于眼前，老叟终于欣慰似的抚须而笑。心道：剑主所言果然不错，此子必是有缘之人。 “……”秦昆紧握剑柄默然无声，仿若尘世间独他一人一剑，身若剑锋，锐气逼人，可那颗拨动着的剑心，却静如寒渊——心如止水。 这一剑，唯我独明！ “欸？欸？”叶可凡全然不解，倒显得不知所措。 忽然，名为“虹方”的长剑缓缓出鞘，既无出鞘龙吟，亦无分毫剑光，一切皆似平淡无奇的拔剑，无华无巧。 锈迹斑斑的古剑，宛如废铁。 然而，这柄仿若废铁的锈剑却在少年人的手中划出一道利落的横斩，随之剑锋急转，竟又忽然回刃一挑，在半空之中化作优美的轨迹。 或许，这一道轨迹恰与当年斩断苍竹的那一剑相吻合。 “铮”——！却在此刻，一阵如刃疾风刮来，摇曳着竹林的每一寸草木，被凌空卷起的落叶，其相互交织之声在刹那间似那神剑劈斩的剑鸣，震人双聪，骇人心魄！ 只是平淡且单纯的顺势挥剑，竟引动了竹林内四溢的无双剑意，使之躁动化风。正如他深信着手中剑那般，“剑”亦在回应他的执着。 是了，这才是“考验”真正的“答案”！ “啊？怎，怎么回事？”叶可凡白着小脸，怕是教先前那阵似剑之风生生吓住哩。只是，其中真意，她怕是无法理解。 “呵呵呵……哈哈哈——！”那立于山林小道上的古稀老者却是突然抚须开怀而笑，其声惊若轰鸣，颇显老当益壮，豪迈不凡。原来那慈祥随和的苍老外表下，亦收敛着一份豪气。 “考验已过，公子果真乃是有缘之人！剑主已在绝巅‘六剑楼’等候公子！请！” “啊？！”尚未明悟缘由的小狐狸听此一言，更显诧异无措，不免望向那老者。正欲急问，却猛然发现，那老人竟在眨眼睛身若无形，消失无踪。 “消，消，消失了？！” “老先生，有劳了。”神色如常，剑心少年收剑归鞘，心中并无半点意外——因为，这一剑早已注定。 “这……这……？！”至于那位断氏小少年，如受雷击，难以置信般，看向这位昨日莽撞舍身相救的少年人，心中泛起的波澜，却似惊涛骇浪！ ……………… 与此同时，在紫山绝巅的“六剑楼”内，一位手握剑鞘的白衣男子盘膝而坐，紧闭的双目下，是不着神色的冷峻面容。 “星霜恨晚生，与君不逢时。欲断世间刃，唯我紫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