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剑惊天下
第五十二章。剑惊天下 “呀啊？！” 浑身一颤，顿时毛骨悚然，女孩儿恨不得抽自己这张破嘴几巴掌。不消说，来者正是先前于顶峰剑池所遇的紫山剑主，王远征。 被身旁友人的惊叫所扰，秦昆亦恍然回身，赶忙行礼道：“师父。” 至于王远征本人，对于叶可凡的放肆，仅是冷漠一瞥，倒亦无甚么言辞。旋即，似看猫狗般收回视线，再望向阁楼外那位争闹的好友遗孤，好教女孩儿松了一口气。 小狐狸的惊叫太过大声，身处“六剑楼”外的断惊觉亦不由望来，待得定眼看清惊叫源头之处，不由一愣，两日来苦等的世叔正屹立于楼道间，与自己遥相对视。 许是这两日的冷落，教少年人再难有初见王远征时的狂喜 只是，孤影剑客的目光锐如神锋，太过慑人，四目相交不过刹那，断氏少年便觉眼眸刺痛，忙偏过头去。 “世叔……”许是心有芥蒂，断惊觉却不见两日前的恭敬与欢喜。毕竟只是年少孩童，孩童心性未泯，受此冷遇，难免有些意气用事。 眼见这少年终是不再吵闹，那董叟亦是抚须叹气，暗舒一口气儿，只道是人老不复活力，相执片刻便有些力不从心哩。随即回身一拜，道：“剑主。” “董叟不必多礼。”出乎意料，面无表情的王远征对于这位侍奉自己的老仆颇有几分尊重，反倒是挚友遗子待之漠然置之。 “……”所谓“世叔”对己漠不关心，断惊觉虽已有预料，然亲历之际，却仍感不忿。或许正是这份不甘的意气使然，当其蓦然瞥见立于王远征身旁的剑心少年时，竟顿生妒意，不复两日前的那份感激，一时自觉尴尬。 “断惊觉，是吗？”孤影剑客清冷的话音自阁楼之上传来，清晰入耳。 “世叔……”闻声，倔强的男孩儿总算鼓起了几分勇气，冲散了憋在心头的些许杂念。不料方才开口语言，却骤然遭打断。 但闻王远征如此言语：“你缘何仍在紫山？”其言声若寒冰，语调更是淡漠，仿若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我……？”遭此质问，再见“世叔”漠然态度，断惊觉一时险些无措，赶忙答道：“世叔！惊觉在此求世叔传我剑术！”话音未落，这倔强男孩亦应声跪地，希图求剑紫山。 他的仇，乃是一族尽亡的血海深仇；他的恨，乃是不甘于悲凉天命的忿恨。他亦是如此渴望力量，渴望主宰生杀大权的权力！ 因为，他欲复仇！！ “……”手握“虹方”的少年剑客见此稍有愁眉，却仍旧默不言语。但他身负的剑心，清楚感应到，这位同样为求剑而长跪的少年，自心而向外所透着的炙热业火——仇恨炎焱。 这团仇焰，不知缘何，竟愈发莫名旺盛，隐透着不详。 “这个臭小子……”灰溜溜缩在友人身后的叶可凡不免探头一窥，一时亦有几分唏嘘，旋即又偷瞄了方才得罪的自家“主人”，暗道：嘿，这小子看来有决心，你这老鬼不是吃这套吗？看来有戏……欸，不对！如果那小子亦拜师，那我岂不是要伺候他哩？！ 且不提小狐狸心中九九。话归正题，断氏少年跪地求艺，本是倾尽自身一切尊严与决心，以报亡族之不世仇怨。然而，“圣剑”的光辉，又岂是一柄为仇而动的“鬼剑”所能企及？ 王远征漠然不答，董叟却明其意，慈颜规劝：“紫山历代仅收一位弟子，两日来老朽早已告知公子多次。既然剑主已言尽于此，望请公子下山去，另寻名师。” 历代仅收一名弟子？是的，从今往后，以第八代紫山传人之身份行走于天下的，将是那位同自己一并登上，却意外求剑拜入自己朝思暮想的天下第一剑门下的剑心少年！ 凭什么？不错，名作秦昆的仗剑少年凭何胜过自己？难道只因他手中所握，乃是早已遗失而今再次现世的“虹方剑”？明明身负血海深仇的自己才更该拜在紫山门下。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迷茫为散，一股没来由的妒意却自心而起，一发不可收拾。当日舍命相救的恩情，不知为何，却更教其羞恼不甘。 小小年纪，脆弱的年少之心尚未成熟，却遭逢大变，身负不世之仇，纵然有心复仇却无力为之，其中的酸苦悲痛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言明。 或许正因如此，这份恨意亦在无形间扭曲了他本该青涩美好的心灵。 恰在董老话毕之时，嫉妒并着恨意化作无名业火，直烧心神。古人常言“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却非虚言。 只听断惊觉断然嚷道：“世叔！？为何不收惊觉为徒？惊觉身负深仇，若不能习得‘六剑’，又如何可杀东方无胜！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报仇。”好似少年苦闷的恨意，教孤影剑客稍有兴趣，竟低语一声。 “欸？”小狐狸便在其身旁，闻言不由一怔。又暗自猜想，莫非又有意收徒哩？ 秦昆仍旧是默然无言，他的剑心清明如初，但不知缘何，这份对仇怨的执着，亦教其有所动容。是啊，背负这般的包袱，又岂是寻常孩童所能承受？ 然而，剑心少年却已预测到了结局。 “……报仇……”孤影的剑客低语着如此二字，却突然转身欲离，旋即话锋一转，“你走吧。” 再一次的拒绝，比之两日来的漠然不理更加绝情冷漠，亦……更教人心寒。 “世叔！？” 瞳孔骤然紧缩，心存的些许侥幸，亦被王远征无情打碎。 晨时的暖阳透过层层云海，为六剑楼阁投来明亮的光华，一时间宛若仙光碧耀的仙宫，好不绚丽，颇显脱尘登仙之感。然而，在这番似神之居前，那位落寞的男孩在绝望中愈显落寞，这“仙宫”，竟是他触不可及之地。 当绝望行至尽头之时，转将而来的，却是满腔恨怒交加的憎愤。何况不过是一位心智尚不成熟的孩童？ “世叔！为什么！为何这般对我？！”断惊觉一声怒问，匆忙起身，却踉跄倒地，仍是怒问，“难道家父与你实则情谊寻常？！” 是了，时至今日，少年再难相信这番父辈所谓的“世交”情谊。 然而，他所得到的回答，却反教其惊愣不已。 “不……”孤影剑客步伐一顿，缓声漠然言道，“我与令尊的确乃是挚交。” “……甚，什么？” “正因如此，王某才不愿见其遗子因一‘仇‘字，而将本应洁净的双手沾满鲜血，卷入无谓的江湖道。”向来惜字如金的剑客，此刻却长语一番，言辞之间，本该无情的语调竟又升起几分悲愁。 的确如此，没有任何父母愿见自己的孩儿因仇恨而弄脏双手，让后代子孙投身于毫无意义的江湖杀戮。 话音一落，无论断惊觉，抑或秦昆、叶可凡，皆然无言。 低首默然，断氏少年勉强起身，先前那股无名业火亦因此骤然熄灭，只可惜，得到的却并非平静，而是愈近深渊的绝望地狱。 良久之后，断氏少年方低声徐徐问道：“敢问……为何收秦昆而非我？我又差在何处？”少年人语带颤音，语调间甚是沉重，然而，年幼的心却再难堪重负。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最后一次…… “……”秦昆闻言仍是沉默，不置言语。 倒是躲在他身后的叶可凡立时咬牙切齿，暗骂：这小鬼干嘛扯到昆哥儿？你吖能和昆哥比？！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有些可怜……哎，天意弄人。 孤高的剑客淡漠反问：“山间竹林，你可悟得‘剑一’所在？” “我悟得！断竹周遭之竹上所刻的剑痕！”这是男孩的答案。 断氏少年低首轻语，然垂下的双手却猛然紧攒，他自诩天资不凡，悟剑之处，自己必不差于秦昆。 然而，真正的答案，却与他所想相距甚远。 白衣孤影的剑客再抬脚步，漠然而去，楼阁走道上立时传来些许脚步之声，在无形间将断惊觉推入绝望的深渊…… “唔，呜，呜——”轻，却这般教人揪心的抽泣。可能是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浪，本就挤压在身的柔弱在此刻爆发。 “哎……”董老抚须长叹，直叹世事皆是这般无可奈何，亦叹尘世悲曲永不终。唏嘘过后，老人默然返回“六剑楼”内。 那位低首抽泣的少年，独自一人留于楼外，身外孤独。 …………………… 天下第一的剑客，绝世无双的神剑。 白衣孤影的剑客缓缓自剑鞘中，擎出这一柄号称“六棱缺角孤锁一环”的“无双神剑”，神锋似镜般倒映的寒光宛若冷月，足教万灵为之颤栗。 “断兄，王某如此可对？” 话音未尽，然无双剑气怦然而起，恰如冲天飞龙，透过这紫山略楼，直上云霄！ 锵——！！！ “无双神剑”立时化作流星银龙，一剑西去，在转瞬之间于天际划过一道耀眼的光华，迸发出尖锐的破空尖啸之声，向尘世宣告，它的锋芒，仍旧是惊天地泣鬼神。 整个天下江湖，乃至诸般修行大家，皆会因这东南飞来的一记飞剑而惊惧颤栗。 只因这一剑，将剑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