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再离别。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离别。 月夜，依旧。 六剑楼阁之内，仍是一派寂寥，好似不久之前的那场精彩剑决，从未发生过。 但，亲眼目睹的人儿，却是津津热道。 “刚刚好生惊险刺激！” 一间会客小阁之内，一众友人齐坐，林雪姬更是抱着不明所以的叶可凡，喋喋不休的讲述着不久前紫山之巅的剑决。 林婉儿则在一旁，为默然不语的秦昆包扎剑伤。这是因剑决，而被傲尘所伤，似乎亦在默默述说着不久前的生死瞬间。 “哈？那个……那个傲尘……？”他居然输了！？ 似乎万分讶异，小狐狸愕然许久，一时结舌。是了，她从未想到过，那个可怕的男人居然会输，甚至于，她还以为秦昆或许亦不可能将之击败。 但是，傲尘输了，而秦昆赢了。不争的事实。 小狐狸暗道自己究竟是错过了何等精彩的对决？ “是啊是啊，老秦反手决胜的那一剑真是碉堡了！”一时说的激动，竟是连另一方世界的粗俗之语亦忘乎所以的吐出口。 一旁，林婉儿颇有些不满好友将先前的惊险说得如此轻松，不由有些责备：“先前那般惊险，怎到你嘴里就跟说书故事一般？”说罢，恰好亦包扎完毕。 “……”而剑决的主人翁，却依旧是沉默无言，冷淡的目光难寻丝毫动容。对于他而言，这场胜利并没有意义。 他真的战胜了“无可超越”之敌了？他真的改变了自身的命运？ 不，从未改变。 他并未胜利，决出胜负的，只是两位剑客手中的剑，仅此而已。 缓缓提起纳于鞘中的剑。它的名字，叫做“虹方”，正是它引导这位少年踏上这条绝世无双之路。如今，这柄曾在随意侵蚀中失去锋芒的大漠神剑，终于显露出了真面目。 稍有用力，古剑自布鞘中擎出，但见莹莹青光，不柔不烈，却似冷月寒芒，教人不寒而栗；似镜般的剑锋，满布漠北古风的精美纹刻，往日的斑斑锈迹，如今在亦不见分毫，始终透着一股唯有剑客方能理解的“盎然生机”。 好似，这一柄剑，穿梭了时间，回到了它被打造出炉的那一刻。 剑，是有“生命”的，而如今，这柄虹方剑，已然浴火重生。而将它重新“打磨”的，是剑客与剑客之间，生死搏杀的精彩，以及为剑而战的执念。 “……好美……的剑。”几位友人见状，无不哑然称奇。 美？ 是了，如今重现神锋，隐藏在铁锈之下的美，亦随之再现。它的美，在于无坚不摧的锋芒，亦在于他冷如寒月的锐气。 这曾是一柄侠者之剑，但似乎已看不出有何侠意，反倒是，有着某种奇异的特质——是了，与紫山同出一脉的气息——虹方，已然因它的主人，而一步步向着“绝世无双”之剑蜕变。 “……”剑的主人，依旧是默然无语，但本应淡漠的眼眸，如今似乎亦闪动着些许异样：你，终于“醒”了。 是的，你我之间的等候，终于结束了。 剑，鸣颤。隐约间，秦昆似乎听到了剑的低语。 而友人们亦是难以置信，当初在大漠古洞中所得的残破古剑，其真身竟是这般神兵利器，是该庆幸秦昆独具慧眼，还是感慨他注定为剑而生？ 似乎被倾城少女抱着有些别扭，小狐狸拉松着双耳，稍稍挣扎了几下，却又似转移话题般喃呢道：“……说起来……东旭哥儿呢？” “欸？对啊，东旭那家伙怎么不见了？” 回首一看，果不其然，那位儒衣少年早已不在身边，但先前只顾得讲述那场剑决的精彩，竟是浑然忘却了这位友人的存在。 “他走了。” 蓦然，本身沉默的剑心少年，如是说道。其声淡漠，好似再说某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而不是故友重逢不过半日之后的再一次分别。 “……哦……啥？！”先是稍稍一愣，旋即便是咂舌惊愕。林雪姬险些气的将怀里的小狐狸丢了出去：“这么就连声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对啊，东旭怎么不辞而别？”皱眉疑惑，林婉儿似乎亦无法理解徐东旭的突然离开。 叶可凡亦是颇感莫名，又有几分失落，似乎重逢以来，自己与徐东旭亦并无多少交谈，一时间亦是黯然沉默：“……” “……”剑心少年不曾解释，只是将手中宝剑纳回布鞘之中。收回目光，望向了窗外了三轮当空皓月。 心，亦随之泛起了不久之前的记忆画面： “秦昆，你胜了傲尘，但，我却要走了。” “……？” “这片东方之国的土地，还需要我。不知不觉，我似乎亦开始留恋这个国家了。”少年的话语，似乎亦透着些许无可奈何，但更多的却是某种剑心少年无法理解的坚定，“匆匆一见，却只得匆匆一别，你可别怪我。” “走吧。” 然而，回答亦这般干脆。没有多余的原因，只不过是秦昆隐约的惊觉，自己的友人，似乎与傲尘有些许的神似，这份神似的共通点，同样是紫山之下的东陈之国。 “呵，我原想你或许会有点挽留。”临了，还不忘一番调侃，“婉儿、雪姬，还有小凡，就劳烦你告知了。” “……” “真的，能再一次见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感觉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儿就是今天了。”儒衣少年的话语，今番似乎出奇的多，“……保重！” 话音未尽，却忽觉手中已多一物，借月色定眼一看，却是一本不薄不厚的图册书籍，翻看细看，竟是一卷剑道秘籍。 “……剑法？！” “保重。”默默回身离开，少年剑客不再回首，亦绝不会回首。 因为，正如徐东旭那般，在知晓几位友人安然无恙，对于秦昆而言亦是心满意足。是故，他绝不会干预友人的选择。纵然他不明徐东旭与傲尘究竟意欲何为，亦知晓好友所在的梁都如今危机四伏，但他依旧能清楚的感受到友人那份不屈不挠的执念——他已明了，这个名作东陈的国家，亦被徐东旭视作了新的“故乡”。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尊重。 记忆的画面，到此为止。但此刻在座的三位女孩儿，却不知这段记忆中的故事，唯是皱眉费解。 “明日，你们亦离开罢。” “呃……？”闻言，两位少女不由一怔，虽颇感失落，却知晓好友的善意，无奈只得沉默。 是了，如今身处这一方世界，就应当适应这一方世界的法则，他们各自的身份注定难有曾经那般无忧无虑的自由，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无法理清的复杂，在他们超脱这些碍人的法则前，今日这般的重逢只是奢侈。 “……欸？” 尴尬的气氛，便是小狐狸亦能清楚的感受到。却亦是黯然失神，友人重逢的欢乐，果然无法持久。 因为，每一个人皆是肩负着由如今身份所带来的枷锁。正是这份枷锁，将他们的羁绊无奈的分隔。 月亮，终究是难以圆满。 没来由，叶可凡蓦然望向了天外天的月境，只见得那三轮似弯刀般的残月。 美吗？自然美。 但，亦美得伤感。 …………………………………… 紫山崖下，两位少年背对而立。 一者，面向东方，锦绣儒衣；又一者，面朝西方，傲然黑服。 冷月寒光，化不开两人的共同的信念。 “傲尘兄，看来就此别过了。”儒衣少年，如是一笑。 “哼呵……”依旧是那桀骜的戏谑冷笑。 “似乎纵然剑败，你亦未有分毫失落？” 是调侃，还是揶揄？ “虽有意外，但亦在情理之中。我又为何而失落？”回答，亦是傲然随性，好似战败之人并非是他，而是另有他人。 不，或许即便是徐东旭亦能感觉到，这场剑决的胜负从未决出。胜与败，还言之过早：“傲尘兄，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力所能及。” 似乎已然预料到了某个未来的可能，徐东旭皱眉言语：“倘若今后秦昆败于你，可否留其性命？” “噢？”颇有些讶异于儒衣少年的请求，傲尘先是一愣，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笑，反问道：“今夜，可是我剑败。” “你二人的胜负，绝非一场剑决所能决定。我亦知晓，秦昆剑道天资绝不输于你，其所达之成就甚至可能会凌驾于你。”话音一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但，他有‘弱点’。” “……”沉默，亦随之而来。 弱点是的，无法逃避的弱点。而这个致命的弱点，傲尘早已了然于心。 但，究竟是何弱点，能令这对本应“无可超越”的夙敌，脱离宿命所定的平衡？这般致命点，真的存在吗？ 身为“光”的致命弱点？！究竟……是什么？ “……”沉默死寂的氛围，亦是将两人拖进这沉重的话题。但，就在这般沉默无声之中，傲尘默然额首示意。 就这般，沉默许久。 但，许是徐东旭不甘寂寞，又或是为打破这般尴尬的寂静，蓦然问道：“可有打算？” “打算？哼呵呵……”似乎被问及某个有趣的话题，傲然少年似随性般回答：“变强，变得更强……随后——成为傲剑山庄的‘新主人’！” 话到此处，随性的语调已混入不见，唯有教人颤栗的冷意。 但，恰在此时，少年的身旁，却是愕然出现数道奇异身影： 一道飘逸出尘的紫衣少年，好似自天而降，缓缓落于傲尘身后，唯有脚尖点地，好似这肮脏尘世不配留下他的足迹，恰似风般空灵。那俊美的面容，便是女子亦为之嫉妒，端的是世所罕见的美男子。 又一道隐匿于黑袍中的瘦小身影，难分男女，悄然现于傲尘身旁不远的黑暗之中，阴深深似幽影鬼魅，一呼一吸全无感应，好似悄然无息的梦魇。 最后，在这月夜寒光之中，缓缓行出一位奇女子，似温婉佳人，乖巧的立于傲尘身旁。 为何称“奇”？只因，她的身上，散发着不属于当今时代的古远气息……以及，超脱一切的“仙意”。 “三年？不，只要两年，我，会将王氏连根拔起！” “呵，静候佳音。” 话音一定，便是背对相离，等待着约定的时间，以及，约定的生死成败。 剑与剑的故事，悄然注定，亦似宿命早有安排一般，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