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想象
第一百五十六章，“想象” 剑锁天地，将刹那的光阴束缚，借此施展出一记前所未有的盖世仙剑…… 何等不可思议的感觉。却又如此深深的印刻于记忆之中…… 侧首回身，唯见那个熟悉的挺拔背影，以及，那一柄熟悉的虹方宝剑。 ……这，便是剑五？！ 但，惊愕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向往。 是了，对“剑”本能般的渴望。 再狂乱的风，也吹不断一根小小的羽毛。 蓦然，记起剑三狂如飓风般四向横扫的剑势。若是以往，秦昆必然以为，无论剑锋抑或剑气，必可轻易斩断一切，何况区区一根羽毛。 但今日所见，不借剑锋之利，单以剑气，似乎亦无法斩断这根白羽。虽是不经意的细节，却意外的教人讶异。 羽毛本身几乎毫无重量，但终究是固体，只要剑足够快，无须虹方这般利器，便是木剑也足可将之一分为二，同理，剑气理应也能将之分断。 但，羽毛规避的，并非剑气，而是剑气横扫之时，所激发的锐利气流。 剑气不单是剑客将爆发自身真元而产生的一种杀伤手段，更是其“剑意”的延伸，哪怕再快的剑，剑意所激发的气流，亦会先一步将羽毛吹散，轻而易举的躲过剑气。 不仅是因为羽毛的轻盈，更是因为这看似荒诞随意的现象，实则是天道法则最为直接的体现：正如修行人无法超越天道束缚一般，一切的一切，都被天道精密的控制着，而“剑”的极限，自然也无法超越天道——哪怕只是这个看似渺小到让人无法在意的法则。 原来如此，所谓狂风亦无法斩断羽毛，是暗喻杀人之剑的极限。再惊人的风，也不可能吹断鸿毛。秦昆如是想道。 那般犹如时光定格的荒谬感，是错觉吗？ 剑心少年如此暗暗自问。但理智清楚的告诉自己，这种荒唐的感觉，是真实存在过的。 超凡脱俗，超凡入圣。 这一剑，并不是单纯的快绝天下，更无丝毫杀意，而是纯粹对于“剑”，某种超越一切的掌握。甚至，让“剑”的本身，超越了时间、空间，达到了“人”所绝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纵然只是刹那，但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过。 剑，与天地合一，超越了人剑合一，而是与天地相融，从中寻找到了超越天地的力量。 最终，少年剑客唯有这般结论。 那么，这种超然的境界，可否如其称号般，真的达到了“仙”境？ “传闻，祖师悟剑至剑三之时，天外有一头应龙飞过，应龙乃身具羽翼的神龙，以己身之羽与祖师相赌，若祖师能以剑气将其一根神羽斩断，便愿为紫山护山之灵。”又一次讲述冗长的古老故事，对于素来寡言少语紫山剑主来说，多少给人一种违和感。但，他的弟子总是沉默的聆听着： “祖师一剑又一剑的尝试，却始终无法将那支羽毛斩断。他那本便足可称之为‘绝世无双’的三式杀剑，竟无法撼动这小小的羽毛。” “很快，他明白此乃天道的定数，无论他的剑如何绝杀无情，也不可能超越天道的束缚。” “然，‘超越’二字，正是祖师创剑的初衷。于是乎，剑五，百步飞剑，应运而生——既然在天道束缚中无法斩断羽毛，那，便超越天道制定的规则。” “…剑五，准确的说，应是原本的剑四——当年祖师对此剑之悟，犹早于剑四，此一剑所展示的，是对‘剑’，凡人所不可能拥有的执念。” 突然的话语，让秦昆恍然回神：“…嗯？” “超越人剑合一，超越天地束缚，超越…‘绝世无双’。它的威力，远远超乎剑四，故而，最终排为第五剑。“ “……超越？”喃喃低语着超越二字，秦昆本应同师尊一般淡漠的神情，渐渐流露出些许 “……剑五，百步无敌，一剑诛仙，乃不世之仙剑。你记住了吗？”对于弟子短暂的愕然，王远征依旧是毫无表情。 “……弟子记住了。”秦昆转身一拜。作为爱剑、痴剑的剑客，若能一睹此剑之威，便已无憾，何况是他能有幸研习这般绝世剑法。 对，世间，唯有身具无双剑心之人方可修习。 这般超越世间法则的剑法，如何当不得“绝世无双”四字？ 两式意剑，以意传剑。若说前三式杀剑，乃“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人之极”，那么，这两式意剑，则是超越了这个极限，所开辟的超然境界，已不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剑术。 还是说，这，真的就是“仙剑”？ 那么…… 最后的一剑，以“极剑”为号的剑六，又是何等的剑术？ 期望，热切，焦躁……诸般本不该再出现的情绪，搅扰着冰寒的剑心。 突然，王远征又道：“你懂了吗？” “剑锁天地，天地合一。”略带试探的口吻，秦昆如是答道。 是的，他无法理解剑四有情无情之间的矛盾，但对于剑五，却由心自然而然的产生一个强烈的印象——剑锁天地，天地合一。 是的，无法言喻的剑意，凝顿了时空，纵然只是一瞬，却也不是“人”独自所能产生的力量，虽然超越了天地的本身，但无疑，这种超然的力量，源自于天地自身。 这是独属于无双剑道传承者才会明白的领悟。 “……很好。”简短的赞许，但一番冗长的故事之后，王远征又一次变回了那冷漠寡言的男人。 忽然，紫山的主人不由一愣，依稀之间，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某个久远的记忆画面： 同样是紫山之巅，同样是这些故事，同样是一对师徒。不同是，这一次他所扮演的，是聆听之人…… 杂念——下一刻，冷漠的剑心强行卷走了这些莫名的留恋。随之而来的，却是愈发莫名的疑惑。 不知怎得，自三年前开始，这些曾经的记忆便不时想起……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不由有些沉默。片刻后，王远征方才徐徐言道：“至于剑六，我教不了你……”言未尽，却已先缓缓迈步离开。 “……？”秦昆不解的注视着师尊步步离开的背影。 倏然，毫无起伏的话音，飘入耳中：“想象着剑五的样子，终有一天，你会领悟独属于你自己的剑六。” 又是一句神龙不见尾的飘渺之语，究竟又有甚么深意？ “……想象着剑五的样子……？”喃喃重复着师尊最后的话语，秦剑心却是愣在在原处，苦思不解。 此刻的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但少年剑客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让他穷尽一生去追逐…… …………………………………… 昆吾仙山，八仙殿内。 清晨也好，晚间也罢。不知何时起，这一处供奉八大雷劫的神殿，早已不再有昆吾弟子日夜进香。相反，时常紧闭窗门，禁令弟子不可接近，亦不知其内究竟是何情况。 此时此刻，殿内却是几道身影，或坐或立，五男两女，一众七人……不，似乎并不止七人。 一位是身具龙虎之气的美髯道人；一位是背负龙剑的虬衣剑客；再一位，是玄衣墨服的老道；还有一位，是寻常渔夫打扮的中年人；最后，是一位背靠隐约，鬼气森森的黑袍女道。 此五人皆各自盘坐于殿内的某处，齐齐注视着唯一站立背对着众人的那对兄妹，——罗神将、紫菱仙子。 是了，在殿内集结的，正是昆吾山八大雷劫！只是，而今尚缺一人犹未到场。 “师弟，紫山一行下约战书，可知王远征之修为？”蓦然，那美髯道者抚须相问。 “……师兄既名莫问，又为何相问？”然而，负手背对着众道的罗神将，却是这般回答。 其实亦蓄意非顶撞，以他们当时雷劫的盖世修为，又怎么不可能预测不出“东无双”二十多年后应有的实力。 “噢？也对，也罢。” 莫问，莫问，正是昆吾八大雷劫之首，莫问道君，乾坤一语莫相问，亦是多年前与南疆七彩道君结下约定之人。亦是昆吾山掌教天尊。 却闻那“渔夫”如是笑道：“师弟这般冷淡，想必王远征进境非凡罢？”言语间，亦无分毫嫉妒，唯有由衷的叹服。 此人，乃八大雷劫之“定沧水”。传说其人天性随和，不喜争斗，只好云游天下，想必，若非自己这位掌教师兄号令，亦不会归来。 “……”那玄衣黑服的老者默默不语，只是闭目养神。 “莲华师弟竟犹未归来？莫非视师兄教令如无物么？”突然，那黑袍女道低语着，其声轻细，但其人好似百鬼缠身般阴寒彻骨，纵然声弱气微，犹教人分外留意其一言一行。 此道人，正是八大雷劫中唯一修炼邪道秘术的莫休仙子…… 却闻虬衣的苍龙客淡淡答道：“莲华自有其目的，无须忧心……”口吻中，却是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似乎这位“莲华”的缺席早已不是初次。 “……” 然而，听闻着众师兄妹的简短的几句议论，久久默然的紫菱仙子，只是低首不言，不愿参与。唯有姣好的面容总闪过一抹痛苦纠结之色。 似乎觉察到了胞妹的苦楚，罗神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片刻，但最终仍旧是默默不言。 恰在此时，之前默不作声的玄衣老人，却淡然开口：“莫问师弟，请‘客人’现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