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十年磨剑
朝阳渐升，藏剑池四周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久不出门的九黎老人相见问候，也有九黎那些已嫁为人妇的女子相聚交谈，还有不少从九黎万峰中苦修回来观看此次磨剑之试的各族英才相互寒暄，一时间，藏剑池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沉池在绝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喜欢安静的，但是见此时盛况，心里除了憧憬带来的丝丝紧张之外却是对这场面生出了欢喜之感，九黎万年传承，何其难哉。 直至今日，依旧能见到族人和气融融，他身为九黎宗族之后心里也自然而然的生出欣慰。 忽然几道破空声从远空而来，人群皆是抬首望去，只见几道人影乘风而至，相继落在藏剑池边，只有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落在藏剑池中的磨剑台上，那人身着一袭白色纹龙袍，身材敦实，鼻间留着八字胡须，剑眉凤目，顾盼之间，不怒自威，正是九黎当代谷主沉燕寒。 原本喧闹的人群见到谷主沉燕寒已到，人群顿时便是安静了下来，九黎老少不论身份辈分老幼，皆是朝磨剑台上的那个身影行了一礼。 这个礼并不是地位尊卑分别所需行的礼，更像是朝一位令自己尊重的好友行的礼数。是的，九黎谷主与九黎人们的关系并不是所谓的君民关系。 九黎古族之内，从来不存在君臣阶级的地位体系，但九黎宗家在九黎人们心中的地位却又高于地位体系。 他们同生于九黎谷中，各自在相同的环境张大，没有谁比谁尊贵，但却有谁会让谁尊重，而九黎宗家便是那个能让九黎各附族敬仰着的存在。 是敬仰，而不是敬畏。九黎宗家人口稀少，九黎古族中的各个机构中的人多出自九黎附族，他们听命于九黎宗家，原因不是畏惧宗家人们强大的武力，而是发自于内心的如同信仰一般的尊敬，尊敬这个万年来燃烧着自己，默默守护着他们的安宁，默默守护天地安宁的家族。 就像方齐离这三个近百年才归于九黎麾下的附族，从最初对沉家实力的敬畏，在岁月之中，看着这样一个家族为尘世间的万物所付出的一切，那原本的敬畏一点点变成了各自族人心头坚实的敬仰。敬畏他们不是因为他们万年传承，底蕴雄厚，更不是因为他们权力通天，实力骇人，只是因为他们是九黎沉家，是那个为天下苍生而甘愿燃烧的沉家。 众人行完礼后，皆是身材笔直而战，望向台中那个微矮但却自由一股气势的谷主，恭听着他在君王试之前要说的话。 沉燕寒丹凤双眸望了望围着藏剑池的九黎子民，心里生起和沉池方才心中一样的欣慰感觉，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气势浑厚，清晰地落入了在场每个九黎人的耳中。 “九黎古族，万载传承，因为诸位先祖与我沉家先代的共同努力下，我九黎方能今日依旧生机勃勃，一副欣荣之景。今日，乃我九黎第三千一百八十一届磨剑终试——君王试。一别往年，今次我九黎有一十六名青年才俊进入了君王试，令众族欣慰，若是我九黎年轻子弟能照着这个势头，一如既往，那么我们九黎依旧能够传承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沉燕寒的话落入九黎众人心中，皆是心头微暖，心里都是为自己是一名九黎人而骄傲着，不管是人是妖，是盛世王朝还是千年古树，都会在岁月风霜中逐渐衰败而亡，而九黎古族却能在时间这种世间最强大的利剑摧残之下依旧欣荣如故，九黎人们当然可以感到骄傲。 沉燕寒说完这番话，将目光落在今次参与君王试的十六名九黎子弟身上，目光逐一扫过，最后在沉池身上多停留了一刻，他继续说道：“今次进入君王试的九黎子弟天资皆为上等，各个皆是勤苦奋进之辈，今日我脚下这方磨剑台将是你们向养育你们的九黎证明自己的时候。所谓十年磨一剑，这十几年来在你们手中磨出的剑到底何其锐利，需要你们通过彼此战斗证明。” 沉燕寒忽然声音一提，严声说道：“记住，我九黎君王试是战斗而不是比试！各自不必担忧伤了彼此，将你们十几载所修全部展露出来，告诉这方天地，你们的强悍！至于你们各自的生命安危，自有九黎各长老随时关注，还有药家炼制的无上灵丹，诸位不必担心生死，只需全力而战！” 他目光再次落到已经相继站在磨剑台对岸边的十六名子弟，看到他们各自眼眸中逐渐燃起的战意，沉燕寒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在了站在十六名子弟身侧的那个高大男子。 那高大男子比他高了二个头，此刻身着一袭与其相似的纹龙袍，不同的是那人的长袍是墨黑之色。那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电，正是沉燕寒的三弟沉燕回，也是沉浮的生父。沉燕回看到兄长的目光示意，身形跃起，如飞燕掠湖一般来到了藏剑池中的平台上，站在了沉燕寒的身侧。 沉燕回目光如炬，望着场间的九黎子民，朗声说道：“本次君王试将有我和各位长老监督全程，各位后辈莫要担忧各自性命。另外，若是有人胆敢借助外物破坏比试平衡，将依九黎族规，交与执法堂严惩。” 沉燕回话落，从袖间掏出了一叠木牌，示于众人，继续道：“这是一十六面牌签，上面刻有一到十六的数字，稍后我将它们打乱顺序，背面你们置于空中，各位后生便各自选择一张牌签，牌签上的数字在决定你们的交战顺序的时候，相邻牌签上的数字也将决定你们的对手，各位可已准备好？” 沉池在内的一十六名子弟微微点头，不少子弟或是握紧了双拳，或是抓紧了手中的长剑，心头都在瞬间紧张起来，虽说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但面临各自人生的第一次重要考验，心头都是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沉燕回双目闪过一丝精芒，他手中的木牌忽的凌空而起，在空中缠在了一起飞速旋转了数周后，便是在藏剑池上方的空中，背对着少年们一字排开，这些木牌是由沉燕回的内力引导，方能悬于空中，九黎人们望着浮在空中纹丝不动的木牌，皆是目放异彩，望向沉燕回的目光也敬意更盛。 就连站在藏剑池各处的九黎长老也微微诧异，望见沉燕回竟能如此精细的凌空御动多物，并且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见沉燕回在对自身内力的掌控已至化境，想来他多年隐居山林潜修，在武道上又是大有精进。 只有站在藏剑池远处观望的沉浮笑着摇头，望着那空中连风吹都纹丝不动的木牌，心中暗道，自己的老爹果然还是那般爱炫，这手凌空御物的手法，明明是前几日自己结合江湖南武楼的御剑真诀以及唐门的白傀手总结出的一种利用真气化作丝弦cao控多物的雕虫小技，其实对内力cao控的精细要求并不高，只是九黎众人自然想不到这看起来玄妙无比的画面，竟是他们那个通晓天下武学的二少爷即兴所创的一种雕虫小技，更加想不到的是他们尊重的沉燕回大人竟只是在耍酷卖弄。 沉池本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他还未好好观察沉燕回所用的手段，便看到到身边几人忽然抬手，各自运气真气将选中的空中木牌吸来，令众人惊讶的是，当那几位九黎子弟一同抬手运气之时，一块令牌已从空中如电飞入了沉藏锋手心中。 一齐出手，一同运气，那几位九黎子弟就凝练出去的真气都还未碰到空中的木牌，沉藏锋却已将木牌取到了手中，这说明他的内力比那几位九黎子弟更凝练深厚，才能在脱身之后依旧如此迅捷的在外界运转。 内力若在习武之人的经脉中运转，都可毫无阻碍的快速流动，可若离体之后，若不借助外物，如刀剑中般的武器，也不借由功法，单纯只是将内力离体隔空取物的话，那外放的真气在毫无介质的空中运转自然会比经脉中慢很多。 若想要内力在空中也飞速运转，自然需要内力越发深厚凝练，若内力凝练至可以借由空气作为介质运转那速度自然也如疾电一般。 所以九黎众人方才惊讶，今年刚及冠的沉藏锋内力已经凝练到了这个境界了吗？这种岁数便能够锤炼出如此深厚的内力，就连沉燕寒两兄弟都为之动容。 沉藏锋却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他望向手中的牌签，那牌签上刻了一个七字，那么他的对手便是抽到八字牌的人，他将在第四场与其登台比试，沉藏锋将目光投向沉池，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能抽到八号牌，然后他将在磨剑台上向整个九黎谷的人们证明，谁才是如今沉家后代的第一人，他要让那个狂傲的沉池感受到屈辱的滋味，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脱胎换骨。 沉池自然察觉到了沉藏锋的变化，不过他只是暗暗惊讶了下，并未再去多想。 不多想是因为不在意，沉池不在意谷中同辈有多强，因为不管多强，他都需要去打倒他们，既然目标是一样的，那就不需要去多想。就像你一定要去一个地方看风景，那你就不会在意路途上的风景是好是坏。 沉池缓缓抬手，他并未御用真气去抓取令牌，只是将内力运至手掌快速运转起来，很快那团无形的内力便在他的手掌中形成了一个具有强大吸力的小漩涡，他将那个小漩涡随便对向了空中的一个木牌，受到那股强大的吸力影响，那块木牌“唆”的一声，飞速落到了沉池手中，速度也很快，但没沉藏锋快。 沉藏锋的目光中多出了几丝得意，他目光往沉池手中看去，想看到沉池手中木牌是哪个数字，只是沉池单手握着木牌，他的视线完全看不清木牌上的刻字，但他还是使劲地用眼角余光瞄着，心里不断喊着：八，八，八，八…… 沉池望了一眼木牌上的数字，便随意的将它收入袖中，远处瞄得眼睛都红了的沉藏锋不禁心中恼火，咬着牙暗暗诅咒着沉池，心里依旧不断祈祷着沉池摸到的是八字牌。 空中的牌签已被尽数取走，沉燕寒两兄弟对视一眼，而后沉燕回朗声说道：“那么君王试正式开始了，现在抽到一、二字牌的后生上台比试吧！”话罢，他与沉燕寒便是身形一动，片刻后，二人便落在了藏剑池岸边的人群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