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回 大光明宫2

    姬暗笙听到这话，虽然不再说什么，却是弯起了嘴角，不知为何显得很是高兴，“教主，你果然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我很喜欢呢。”

    说着，又转头看我，唇角露出一丝刺骨的笑意：“嘻，我不急着杀你，太快让你死游戏就不好玩了，是不是？”

    我同样定定看着她，淡然道：“是啊，这么多年，还有好多账没算完，你须得一笔一笔还我。”

    “一笔一笔？”姬暗笙怔住，手指定定指着黑夜，喃喃自语，陡然间扬头大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声宛如夜枭般刺耳，划破寂静的长夜，惊得人一颤。

    她饶有兴趣道：“好啊，我最喜欢银货两讫这种事了。”

    我心下虽然对脱骨香一事存有疑虑，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么……”我不再看她一眼，转头面对姬辉夜，冷道：“阏川郎人呢？”

    “跟我去乾坤殿吧。”姬辉夜忽而一笑，招来一辆马车。

    我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我以为记忆中的乾坤殿和赤鬼城一样，与从前并无多大变化，却在亲眼看到时诧异万分。一如姬辉夜本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有着温和书卷气息的少年。

    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一个琉璃宝石铸成的世界，楼阁玲珑五云起，里面随处点缀着金瑜石、珊瑚、琥珀、玛瑙、真珠、琉璃，有黄金八宝树，翡翠碧玉泉，泉里浸着珍珠、涌出的都是甘美的酒，林间有永不凋谢的宝石花朵，在泉水树林之间，无数珍奇鸟儿歌唱、见所未见的异兽徜徉。泉边、林间、楼阁殿宇里，来往的都是美丽的少女和英俊的童子。

    我隐隐觉得有些神智迷离，这样一个“极乐世界”，已然超出了我想象力。想必姬辉夜对此投入了空前的金钱和人力，让乾坤殿极尽奢华。

    “你……你竟然……将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是出于愤懑还是出于厌恶，我惊愕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姬辉夜微微转身看我，毫不在意地笑起来：“怎么？”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越发陌生的可怕，冷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再阴枭反复的厉害，也不至于将乾坤殿变成这样，过这种穷奢极欲的生活。”

    他想了一下，才道：“我以前吃错药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冷冷一笑：“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进入殿中，一色洁白的玉石铺满了整个房间，帘子上的珍珠一颗颗都有龙眼大小，珠光照亮了内室，根本无需烛火。绝世的美人在此被当作侍女使用，在鱼贯端上了十八个银盘后便静静退了下去。桌上银盘里盛着的、是我这个西凉公主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珍馐，我只勉强认出其中一种似乎是烂熟的熊掌，而另一种则是巨大的比目鱼。

    “来，尝尝看这个，”姬辉夜熟稔地坐下，将犀角筷子点在比目鱼上，笑道：“这是鲛人客商日前从红莲海带来的礼物、据说一路用海水养着，竟活着带入了赤鬼城。”

    我没有随他坐下，只是瞪眼看着他，道：“姬辉夜，想必你搞错了，我和你可不是这种可以坐下来吃饭的关系。我只问你，阏川郎在哪里？”

    “嗯，做的还可以……烧这次晚膳的是我从中原请回的厨子，据说以前是宫廷的尚膳监主管。”姬辉夜充耳不闻，浅浅尝了一口，便搁下了筷子，执杯微笑，“那人本来不喜欢来冥界，可我许了他十倍重金，又命人割下了他一只耳朵扔到锅里，他便肯了。”

    “姬辉夜！”我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教主，心里一股无名火起。他的身上有了可怕而深远的变化，那样优雅仪态下弥漫出的危险气质，让我这个接近他的人都有些心怀忐忑。

    旁边的舞姬在跳着胡旋舞。那个有着蜜色皮肤的年轻胡姬穿着紧身舞衣，裸露着***和肩臂，急速地在三尺见方的地毯上旋转着，纵横腾踏、而两足终不出毯子边缘。眉目斜飞，眼波灵动，满身的缨络相互撞击、发出如流水般不断绝的叮咚声。旁边一排十二位乐师，手持曲颈琵琶、五弦、笙、笛、排箫和筚篥，合奏着龟兹乐曲《拓枝》。

    美人如玉，歌舞彻夜。枝头花蔓袅，金樽酒不空。旖旎糜艳的气息流荡在空气中，在这个梦境般的销金窟、温柔乡里，各种欲望催得人昏昏然如饮醇酒。

    “姬辉夜，我再问你一遍，阏川郎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