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变故(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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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乎有两位男童,年龄俱都在七岁到八岁之间,其中一位,赫然正是浩浩。· 浩浩消失不见的地方,留有他的气息,很容易就能捕捉到。 很快,从里面传来孩童的声响,“叔叔,你不是说给我们带糖葫芦来吗?”失望沮丧的语气,但并未有太大的抱怨和其他。 正常情形下,普通的孩童,若是被人给抓起来,不是该哭该闹,不是该哭爹喊娘才对吗? 随即,又听闻一道成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看,叔叔这不给你们带来了嘛,这是你的,这是你的,来,拿着,慢慢吃,吃完还有。” 虽则看不到情景,但画面全然可以脑补。 这岂是只妖,分明就是一位慈祥可亲的凡人。 王五郎喜爱孩子,似乎极为喜爱,既是如此,他与翠娘成亲已有两年,按说早应该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事实上,并未有,并且,翠娘也尚未怀有身孕。 这其中的缘故,莫非是由于王五郎妖的身份,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是个人妖? 妖和凡人媾合之后,产生的结晶,虽则是只半妖,是个人妖,不过,妖族的血统遗传地会更为多一些,真身也会为妖族。譬如,倘若一只女狐妖和凡人男子有了孩子,那孩子呈现的性格和特征,狐族的会占主导,并且,那孩子的原形并非凡人,而是狐狸。 说地直白一些,妖族和人族之间,妖族的遗传为显性遗传。 再说地直白一些,所谓的半妖,所谓的人妖,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体内,八成之上会是妖的属性。 虽则妖比人强大数百倍,数千倍,乃至数万倍以上,然而,妖要经过数百年、数千年的修炼,才能拥有人形。 这就表明,妖是比人低等的形态,而同时意味着,人是妖在某一阶段的目标。 或许,正是因此,王五郎才会既喜爱孩子,但又并未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和直觉而已,事实兴许会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王五郎的反应,虽则异常,但同时说明了一点,那便是,这两个男童,落到他的手上,不会有性命之忧,起码短时间之内不会有。 并非要吃他们,也并非是要吸取他们的阳气,而是把他们关在这处破庙地下,又对他们这般亲切,这是摆明了把这两个男童当自己儿子一般养。 王五郎不止给两名男童带了糖葫芦,还给他们讲故事,唱儿歌,哄他们入睡,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见过母爱泛滥的,可父爱如此泛滥的,着实头一遭遇上,不由得唏嘘不已。 待见着王五郎离去,我与华阳才开始施法,将那两名男童救了上来。 两名孩童,俱都在熟睡当中,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待细细打量之后,有过片刻的震惊。 这两名男童,长相极为秀美,并且,两人之间,有七八分的相像。若不知情,铁定会以为这是一对兄弟,抑或是孪生兄弟。· 这并非核心和最关键的方面,令人最惊奇的是,这两位,与王五郎的妻子翠娘的容颜,俱都有几分相像。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面貌相似之人,倒也并非稀奇,然而,这两位男童,不止与翠娘的相貌像,神韵和气质,亦有几分相像。 能做到这般相似的,断然不会是巧合。 这两名男童,与翠娘之间,定然有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关系。 待开了天眼,查探过这两名男童的往事之后,我是不由得思绪万千。 难怪能相似到如斯程度,原来,这两名男童,俱都是翠娘的私生子,并且,当真是一对孪生兄弟。 翠娘今年,不过双十年华,而这两名男童,已有七周岁零四个月。这就意味着,翠娘生他们两人之际,不过十三岁,而怀他们之际,不过十二岁。 女子,十四周岁才属及笄之年,才算成年,才能与人成亲。 翠娘并非早早与人私定终身,也并非早早就干出那等苟且之事,而是被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在十二岁那年给活活糟蹋。 那位畜生,并非别人,正是越州知府张无能的管家,正是浩浩的爹张通。 翠娘出身穷苦,家中,上有三位哥哥,下还有一位弟弟与两位meimei。 张通对翠娘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给翠娘的父母五十两银子,算是息事宁人。 鉴于五十两银子并不是一比小数目,鉴于他们还有别的子女,鉴于翠娘不过是个女儿,翠娘的父母,就那般无情地卖了自己的女儿。 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这个世间,有不孝的儿女,同样亦有猪狗不如的父母。 做为普通的百姓,做为一介任人宰割的平民,做为凡夫俗子,翠娘父母的做法,我表示能理解,深深地理解。 然而,能理解,并非代表就认同和赞同。 翠娘为了父母,为了家人,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在心,只得忍辱负重。 本以为噩梦从此就会远离,殊不料,翠娘不止被张通玷污了清白,还因此有了身孕。 此般情形下的缘分,属于标准的孽缘,此般情形之下的孩子,也属于标准的孽子,自然不应让他出生在这个世间。 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又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翠娘虽则服了打胎药,可肚中的孩子,并未被打掉。 此后,翠娘又先后服了两次打胎药,肚中的孩子,仍是未被打掉。 三次之后,使得翠娘的父母认为,这个孩子,兴许是上天派来试探他们的诚意,不敢再生打胎的心思,反而监督自己的女儿,让她生下了孩子。 翠娘生下来的,是对孪生兄弟,孩子刚出生,被翠娘的二嫂偷走一个,以高价卖给了城西米行的贾老板。 另一个,则被张通给强行抱走。 禽兽张通,许是作孽太多,他的的妻子,不能生养,娶了一房小妾,亦是不能生养。听闻翠娘有了自己的骨rou,还是个男孩,带了几位奴仆,直接将孩子给抢走。 张通抢走的,正是浩浩。 与浩浩一起被王五郎抓到地窖的那名男童,正是城西米行贾老板的儿子贾小玉。 原本以为,王五郎将这两个男童抢走,是想要充当父亲的角色。可此刻看来,事情或许并非如此简单。 翠娘与张通之间的过往,虽则极少有人知晓,然而,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张五郎并非是凡人,而是妖,而是拥有高强道行的妖。 姑且不论王五郎的动机如何,浩浩和贾小玉自然不能送回,必须将他俩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城东的城隍庙最属合适不过。 城隍庙里,既供着土地神,还供着阴司的十殿阎王。 土地神在仙当中,属于地仙,并且位份极低,然而,他所管理的事务,颇为细碎,可谓是芝麻大的官,但却有着实惠的权力。 十殿阎罗,不止掌管凡人生死,更是掌管六界其他生灵的生死。 因而,城隍庙这般的地方,一般的小妖小怪,绝迹不敢靠近寸步。 再则,老头子和凡间的这些土地公,几乎个个交好,就连我,都与其中几位分外熟识。 所谓熟人好办事,这是放之四海,放之古今,放之六界当中,皆为准确的真理。 华阳显然和我想到了一处去,已然抱着浩浩和贾小玉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虽则都是七八岁的孩童,可毕竟是两位,而华阳就像捏着两只蚂蚁一般,极为轻松地将两位孩童抱在怀里。 其实,大可以将他们拎在手里,荣华之所以这般做,兴许是怕将他们两个给吵醒。 华阳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华阳是个总让我猜不着、摸不透的人,这是我最近一段时日以来最大的感受。 城东城隍庙内,土地公并不在里头,十有**是跑到哪里寻欢作乐去了。 越州城隍庙的土地公,和我并不熟络,但与大师兄极为熟络。 此位土地公,名叫张秉承,是掌管诸位土地公的福德正神的后世子孙。 昔日,他曾在紫阳观来过几趟,因为大师兄的缘故,和我打过几次照面。
张秉承和大师兄的交情极好,一来紫阳观,不去拜会老头子,反而赖在大师兄房中,死活也不肯走。 再则,张秉承对我,似乎极其不受待见,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我抢了他几个馒头的羡慕嫉妒恨神情。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我对他的性向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让我以为,他是对大师兄有了觊觎之心,有了爱慕之情。 那个时候,感情这个东西,与我而言,是个莫名其妙又莫可名状的东西。张秉承爱慕大师兄也好,纯粹的友情也罢,与我有半个铜板的干系? 我是和张秉承没有干系,然而,张秉承却与我有干系。 这不,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张秉承便从昆仑山赶了回来。 你到张秉承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张秉承说:“听说你和绝尘闹翻啦!” 我与大师兄,闹翻了么?自打这次下山之后,自个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闹翻不闹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他张秉承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事实上,的确与他张秉承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张秉承盯着我,欣赏了半晌,然后,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原以为你与绝尘,外人压根没有插足的份。真可谓是,没有拆不散的眷侣,只能不努力的第三者。” 怨不得我一路心情忐忑,这张秉承,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逮着机会损我几句,他岂会罢休呢? 损我不要紧,要紧的是,提起我的伤疤,重重将我的伤疤给揭开,并且是在华阳的面前将我的伤疤给揭开。 事实上,我与大师兄,并非像外人以为的那般、像张秉承以为的那般是眷侣的关系,然而,大师兄对我,的确是素来关爱有加,宠爱有加。即便是个瞎子,只怕都能感知到他对我满满的爱意。 而我对他呢?这个问题,相当复杂,复杂到我不愿提及,更是不愿去思考。 即便如此,无可厚非的是,大师兄在我心目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华阳始终不曾在我面前提及那日之事,只因他比我都知晓实情,只因他太过了解我。 张秉承不一样,张秉承若不落井下石,若不趁机看我笑话,那才叫怪事。 还是那句话,落井下石无所谓,看我笑话也无所谓,张秉承千不该万不该当着华阳的面。 华阳和大师兄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微妙,此番,亲眼看到我因为大师兄的缘故受了委屈,心中和大师兄的间隙和隔阂,只怕越大。 思量至此,按捺住想要一符贴死张秉承的冲动,莞尔一笑,道:“那你与大师兄,岂非不正有了发展的机会么?不过,我们紫阳观已经有名女道抢先了,你下手已然晚啦!” 敢揭我的伤疤,敢让我难受,我自然不能让他这位土地公舒服和惬意。 果然,张秉承的脸,瞬间通红,“你说什么呢?你是说我有断袖之癖吗?你才有断袖之癖,你全家都有断袖之癖。” 不生气,不动怒,极为平静地答复道:“老张,你晓得不晓得,解释就等于掩饰呢?你越解释,就越表明你真心爱慕大师兄。”敢将我一军,看我不将死你。 张秉承的言语,算是还带有几分委婉,而我,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给他。 张秉承与大师兄,一向以兄弟相称,而我,则叫他老张。 这一挑明,张秉承连耳根都通红,“谁爱慕绝尘了?这同性之间,关系一好,就叫断袖之癖吗?” “那这异性之间,关系一好,就叫眷侣是么?”我反问道。 张秉承面色一变,求饶道:“好吧,姑奶奶,算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向你道歉总该行了吗?” “老张,你如此犯口舌,也不怕你庙中哪位阎王拔了你的舌头。”五分恐吓,五分提醒道。 张秉承答道:“他们我倒是不怕,端怕姑奶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