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议和（四）

    心中实则明白，灵玉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而已，倘若他当真要跟华阳动手，早已动手，何须等到此刻？

    “你就偏颇吧，偏颇吧！”灵玉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提出新问题来，“你打算将那红狐如何处置呢？”

    如何处置？确乎是个问题，只因红玉的事情着实有些棘手。·

    岑参已离开朱家大院，只留红玉一个趴在床上，不知晓岑参对红玉都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出，红玉的眼里，有种深深的忧伤，且泪水不断流淌。

    前面已经提及，红狐一族生性高傲，鲜少与外界有所联络，红玉的身上，具体红狐一族的鲜明个性。然，在遇到岑参之后，在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之后，所有的高傲，悉数荡然无存。

    情之一事，总是叫女子甘愿付出所有，而男子呢？男子呢？正思畴之际，华阳用千里隔音问道：“你该不会起了怜悯之心，想要放红玉一码吧？”

    这厮，又窥探出了我的心思。缘何会矛盾，只因，红玉曾经害过一个凡人，且就在不日之前。那日，红玉被神犬所伤，虽侥幸得以逃脱，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后遇一凡人的男子，为了保命，便吸取了那人的阳气，孰料，那男子竟然因此丧命。

    男人身材魁梧高大，看似体格强壮，因此，红玉才会找他下手，哪知晓，那人实则有心悸之症，受不了惊吓，并非由于被吸阳气而亡，而是因此受了惊吓，活活被吓死。

    倘若并非做出害人的勾当，即便是妖，亦不能随随便便将其诛杀，而一旦害了人，道士就有权限进行管制。

    原本，降妖除魔的目的，极其单纯，那便是为了内丹，早日凑齐一千颗内丹，好得道成仙。听闻清风的话语之后，方才醒悟，老头子十有**是胡乱诓我，至于缘由何在，目前还不得而知。

    如今，内丹的目的已经逐渐淡化，享受降妖当中的乐趣，才是最为重要的。红玉属于可捉可不捉的行列，捉她，在情理当中。闭着眼睛放她一码，亦能说得过去。因此，内心十分矛盾，实难抉择。

    用千里隔音****华阳：“依你之见呢，该如何是好？”

    “你自个心中不是已有主意了么？”华阳反问道，“依你，想怎般便怎般。”华阳那厮的潜台词，大致意思是，“反正依你的个性，即便我当真有何意见，你亦不会听取。即是如此，那何须多费口水？”

    确乎独断独行习惯了，然，确乎想听的建议来着，这厮，竟然不领情，算我白白浪费唾沫。经过短暂的思量，将目光转移到红玉身上，“红玉，原本是要捉了你的，至于是何缘故，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念你救了岑参一命，如今又沦落到此般凄惨的模样，就此放过你。以后好好修炼，指不定能修成个半仙来。”

    红玉点了点头，眼角，不断有泪水缓缓溢出。虽则不能言语，但却抬起爪子，朝我所在的方向伸来。·随即，一跃，跳到地上，两三步来到我的脚下，两只爪子齐齐抱住我的右腿，可怜兮兮地迎上我的目光。

    “这只红狐，是想做什么呢？”灵玉问道，做挠头思考状。

    原本抱着大腿不放的红玉，听闻之后，放下腿，抬起右爪，用爪子在地上几下，写出一行字来，内容为：请带红玉回狐族，大恩，必当重谢！

    道界和妖界，一向互不往来，倘若来往，岂非如同凡间的衙门与贼匪的关系一般？像我等这种尴尬的身份，若是轻易闯入狐族，只恐脚都未站稳，早已身首异处。然，红玉的神情，太过可怜，令人，不得不为之动容，三番四次起恻隐之心来。

    倘若放任她不管，让她以此刻这般模样出去，那指不定活不过一时三刻，须知，她如今几乎没有道行可言，随随便便一条凡间的狼狗，咬死她都不费吹灰之力。

    “被岑参的事情给一搅合，今夜，已被耽误。若不然，将这只狐狸给送回去？”问华阳和灵玉。

    灵玉倒退了两步，一副恐吓状，“我可不去，那里可全都是狐狸，我不喜欢狐狸，一点都不喜欢。”

    “你是怕那些狐狸精勾了你的魂魄吧？嘻嘻，灵玉啊灵玉，你就对自己那般没有自信么？”心知，灵玉之所以害怕狐狸，源于年幼之时，被狐狸给咬过一口，至此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凡只要一见到狐狸，就会撒腿就跑。

    可不是，方才，他瞧见红玉的真身之后，面色瞬变，脚下已经做出了逃跑的打算。幸亏华阳眼尖手快，一把将他给抓住，这才使得他不得不留下。

    “既是如此，那你就去客栈等着，我和华阳一起去。”

    灵玉急忙阻止道：“不，不，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才不会让你们两人单独相处，绝不给你们那般的机会。”

    瞪了他一眼，道：“那就走吧，还磨叽做甚？”后悔让灵玉留下，后悔大发了，这孩子，总是口无遮拦，一丝一毫的眼色都未有，时常让人有种一巴掌将他扇出九霄云外的冲动。

    凡间通往狐族的入口，并非在永州，而在泰山一带。

    狐族皆居住在青丘之国，按照品种的不同，居住地有所区别，但大体上，皆在蓬莱周遭。

    事实上，泰山之内，不仅有通往狐族的入口，亦有通往其他妖族的入口，还有通往魔族的入口，可谓是连接凡间与其他几界的桥梁。正因如此，泰山有诸多神灵守护，以保证六界的和平与安危。

    前往泰山的途中，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岑参所爱的，究竟是娇娜？还是红玉？还是两个都爱？抑或者，两个都不爱？

    兴许，就连岑参自己，都未必能弄得清楚。爱，原本就是一件既简单，但又复杂的事情。

    抬头之际，勐然瞥见华阳那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又瞧见他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想要开口问句什么，最终，话到嘴边，咽了回来。

    灵玉这孩子，许是注意到我的举动，走了过去，挡在我和华阳中间，偏头看向我：“紫竹，你看我，看我。”

    看个铜板看，紫竹？这孩子，白长了一副温良无辜的脸，抓住每一个机会，适时进行破、坏。他知晓我是在看华阳，为了挡住我的视线，无所不用其极，不仅用到了身躯，连手脚亦是一并用上。

    从无底洞上空经过之际，不由得想起散逸仙人来，也不晓得这不要脸的和楚江王最近过地怎样，是否圆满地走到了一起。

    若说恋爱的心酸，相信无人能比得上这两位，虽则前路充满荆棘，然而，还是很看好他们的。

    通往狐族的入口，在泰山的西北位置，待抵达，已过三更。大多兽类，俱都是夜行动物，晚上活跃，白天歇息。这个时候，凡人早已熟睡，而狐类，大多仍处于活动当中。

    所谓的入口，可以称之为一道门，亦可以称之为一道结界。有必要向灵玉求证一次，“你当真要一同跟往？此刻反悔，还来得及。待会，若是进了青丘，届时，可就为时已晚喽。”

    灵玉思畴了片刻，心一横，最终还是打算跟随我们前往。

    鉴于他勇气可嘉，不好阻拦。再者，心病还须心药医，保不齐这次之后，他那害怕狐狸的毛病能就此解决，毕竟，那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心病而已。

    传说当中的青丘国，乍眼初看下去，与凡间并无太大的区别，房屋、道路、集市，应有俱有。若说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在于街上的路者。路者当中，有些，长着凡人的模样，有些为半人半妖的模样，有些则为狐狸的模样。

    街口一位老者，瞧见我们师兄妹三人后，神情十分诧异，再瞧见我怀中的红玉，急忙从摊前起身，迎了上来，嘴里恭声道：“三位贵客大驾，令我青丘蓬荜生辉！”

    “长老客气了！是我等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望贵国子民多多海涵。”华阳回敬道，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拿捏地极好。

    然，这厮，是从何处判断出这长者的身份来？单凭年龄，就知晓他是狐族的长老？这未免太过草率，不符合华阳素来严谨的个性。那是为何？难道说，这所谓的长老，亦是老头子的友人不成？

    经由老者介绍，才知晓，他当真是狐族的长老，且是红狐一族的元老，而红玉的身份，出乎人的意料，竟是红狐一族狐王的侄女，亲侄女，上一任狐王的女儿。难怪觉得红玉的身上，有种颇为尊贵的气质，非寻常狐族所有。

    红玉并非编造的名字，而是她的本名，红玉那个名字，还是她的叔父红无计替她所起。红无计膝下，虽有一位女儿，但对红玉的宠爱，比对自己的亲女儿更甚，以致于，盛传红玉其实是红无计与自己**子的私生女。

    因为宠爱，红无计对红玉一向管教甚少，充分给她自由，若不然，红玉岂会跑到人间来

    将红玉交给长老，原本欲离去，孰料，长老诚意邀请，非要我们三位在红华城逗留几日。盛情难却，只好允诺。

    红华城是何地方，红华城为红狐一族所居住的地方，位于青丘国的西南角。

    事实上，之所以答应，只因，华阳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青丘国的柔福帝姬，可是咱师父的头号仰慕者，你就不想去看看那女子的模样？”

    “柔福帝姬？这起的什么破名？”可不是，这东瀛一带的女子，且是具有某种特定身份的，才会叫某某帝姬。一只狐狸，学什么凡人？细细想来，蓬莱一带距离东瀛不远，许是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思虑短暂片刻，问华阳：“柔福帝姬是红无计的女儿？”

    “女儿？”灵玉在一旁咂了咂舌，“师姐呐，这些年，你究竟都在做什么，连柔福帝姬都不知晓。柔福帝姬，是红无计的meimei，此女，可是号称狐族第一美女呐。”

    “狐族第一美女，不是红么？”诧异道，应该不会记差才对。须知，男子提起第一美女来，会兴趣盎然，女子提起第一美女来，亦会同样盎然。

    灵玉原本无奈的神情，转为了满脸黑线，“红就是柔福帝姬。”

    满脸黑线的，是我才对，红就红，好好的名字，非要叫什么柔福帝姬。

    “你还委屈了是么？这柔福帝姬，追着师父，可是有些年头了，这般重要的事情，你当真一丝半点都不知晓吗？”

    老头子的爱慕者不计其数，谁晓得会有这个帝姬，那个帝姬。再者，整日忙着修炼，岂有那等闲暇的功夫顾及儿女情长一事？再再者，老头子的定力，那绝迹是世间第一无敌，即便他身边爱慕者再多，对于他的修行，亦是不会有任何影响。

    听灵玉讲述，方才晓得，柔福帝姬自打六年前与老头子有过一面之缘以后，对老头子一见倾心，至此，便展开了死缠烂打。这六年期间，光是来紫阳观的次数，就不下百次。

    年幼的时候，有事没事，时常会去老头子屋中转悠，年长之后，逐渐意识到了男女有别，开始避嫌起来。尤其是近几年，除了每日象征性的过去点到之外，很少去找他。柔福帝姬来过百回之上，可从未见过她一次。

    华阳这厮，又看出了我的心思，补充道，柔福帝姬，他虽则见过一次，不过只是看到个背影，并未瞧见正面模样。只因，柔福帝姬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夜晚时分。

    一位女子，半夜三更去找一位男子，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位女子，绝非那种保守的女子。

    灵玉原本害怕地打紧，可听闻柔福帝姬这个名字之后，顿时眼冒精光，活跃万分。看吧，男子在美女面前，总是这般毫无任何抵抗力。

    许是到了青丘国的缘故，怀中的红玉，亦是显得极其活跃，走了不远的路途，便开始逐渐有了人形，头部已如同人的模样一般，身子与尾巴的位置，仍是狐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