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议和（五）

    狐族所居住的房屋，还是与凡人有着极大的区分，凡人所居住的，依木屋和土屋居多，而狐类所居住的，十有**皆是石屋，且将屋子打造成石洞的外形。·

    长老原在前方带路，走到半途之际，被一只白狐给叫走，说是有要事需要处理，让红玉带我们前往红华城。临走之际，这位长老，将红玉从我手里抱了过去，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只见红玉从他手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遭，出现了一名女子，赫然正是红玉人形的模样。

    好厉害的法术，不愧为狐族的长老，确乎有几把刷子。可不是，打从我们师兄妹踏进青丘的第一步，他便察觉到了我们的身份，更是知晓我们是老头子的徒弟，若不然，断然不会有那般客套的举动来。

    红玉见着自己恢复了人形，喜不自禁，道谢之余，开始向我们几位介绍景致。原以为她的心情会极度抑郁，不过，从目前的反应来看，似乎要比想象中好一些。俗话天涯何处无芳草，离开岑参，与红玉而言，兴许并非坏事，反而是一个好的开端。

    青丘国道路两端，种着一种颇为奇怪的大树，经由红玉介绍之后，才晓得那是龙血树。

    凡间，亦有龙血树，长在沙漠一带，树皮一旦被割破，便会流出殷红的汁液，象人体的鲜血一样，因此而得名。高六七丈，树干粗短，树皮纵裂，有种老态龙钟表象，但枝、叶却十分繁茂，墨绿色的带状叶片集中轮生于枝顶，青翠欲滴，生机勃勃，树冠异常美丽。

    眼前的树，高度，大约只有一丈，外形，亦是与普通的龙血树相去甚远。据红玉所言，青丘国的龙血树，正是从凡间所获得的种子栽种而来，只不过，成长之后的结果，变了样而已。

    土壤不同，光照不同，水源不同，气候不同，即便是同一植物，亦会长出不同的形态来。

    值得追究的是，这等大规模的龙血树，自然不会是哪只狐狸自己就能种得了的，而是狐族哪位权贵的功劳。背后的故事，十有**，那位权贵爱上了一位凡人，爱屋及乌，因为那个凡人，爱上了凡间才会有的龙血树，且将龙血树的种子带回到青丘。

    人妖恋，自古以来，皆没有什么好下场。若是得到圆满的结局，兴许便不会有龙血树的存在，只因，

    对于六界当中的任何生灵来说，得不到的东西，和失去的东西，都是最弥足珍贵的。

    欲问华阳，鉴于红玉在此，不便提问。再者，观赏之际，已经到了红华城。

    如同凡间的建筑一般，红华城的城墙，与凡间的，几尽一致，唯有材质多少有几分差别。看来，青丘国，被凡人同化的厉害。

    红玉带我们前去的，是一间大石屋，里头，还有几间小屋子。也算考虑周到，将我们三位安排到了一起。

    考虑到凡人的特性，红玉并未多做打扰，安顿好一切，很快便离去。·走的时候，还派了几名小狐狸站在屋外替我们把守。

    “这狐狸窝，倒属惬意！”灵玉周遭转了一圈，得出这般的结论。

    就近恰好有张石凳，坐了下去，问身旁不远处的华阳，“这龙血树是怎么回事？”

    华阳未曾开口，灵玉倒抢了先，“这事我可听闻过一二，与柔福帝姬有关。你方才也说了，柔福帝姬这个名字奇怪，是奇怪，因为，那是她母亲替她取的名字。”

    “她的母亲，是东瀛人？”柔福帝姬为狐族，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她那母亲是凡人。

    灵玉摇了摇头，否决道：“非也，并非东瀛人，而是我中土地区人士，不过，却是数百年之前的人物。”

    百年之前？灵玉这一说，倒是记了起来，在周朝时代，曾经对王的女儿，或者王的姐妹，是称唿为王姬的。

    红的母亲，既是百年之前的人物，自然不是周朝时代之人，而是秦末之人。但她的祖先，为周朝王室的后裔，姬姓，名女凰。

    当今红狐一族的王红无计的父亲红量，一次偶然的机会，去了凡间一趟，遇到了在河边洗衣裳的姬女凰，两人相互一见倾心，双双堕入爱河，且私定终身。

    当时，姬女凰并不知晓红量的真实身份，直道他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后来，狐族来人寻访，才晓得自己的男人是狐族的王子。知晓人妖殊途，曾想过要离开红量，更是与其提出分手。无奈情到深处，互相都思念着对方，最终，决定厮守一生，不顾任何后果。

    人妖在一起，之所以不会有好的结果，除了要受到天规的约束之外，还要受到自然界的影响。凡人无论是和妖在一起，还是与鬼在一起，俱都会被对方给吸走阳气。即便妖鬼并非自发性的，亦会造成这般的事实。尤其是有过周公之礼以后，凡人不仅会衰老加速，更会寿命减短。

    红量瞒着族内，三天两头出来与姬女凰幽会，不出几年，姬女凰便身患重症，香消玉殒。

    红量异常伤心，期间也曾用尽各种办法医治女凰的病，可就是回天乏力。女凰逝去之前，为红量诞下一女，取名柔福，鉴于红量的身份，别名柔福帝姬，后被红量带回狐族。

    感情，这位柔福帝姬是人与狐的私生女，难怪会贪恋凡间，难怪会爱上老头子这位凡人。

    问题来了，像柔福帝姬这种身份，即便是回到狐族，即便红量的身份贵为红狐之王，亦会受到族类的排斥。想来，她之所以在狐族风生水起，全依赖于她那逆天的美貌。身上所留着的，并非纯正狐族的鲜血，可却有着纯正狐类都不及的绝世之姿，其中的缘由，则是由于她那母亲女凰，女凰就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柔福帝姬不仅在红狐一族中颇具盛名，在整个狐类，都享有一定的声誉，在狐族，爱慕者不计其数，甚至在整个妖族，更是爱慕者无数。

    这般的一个女子，能看得上老头子来，充分说明老头子的魅力势不可挡。

    我问华阳：“柔福帝姬当真有传说当中那般美么？她的美，是属于哪一种？清纯？智慧？妩媚？妖艳？”

    华阳低头浅浅一笑，“我那日只瞧见一个背影，看地不大真切，初步印象，应属气质型的美人。”

    气质型的美人，瞬间想到一位来，那便是青琴女神，“她的气质，还能好过青琴女神？”

    “青琴女神是谁啊？”灵玉在一旁问道，充满好奇。

    华阳并未理睬灵玉，而是回答了我的提问，“至少无不及。”

    无不及？能得华阳这般高度的赞美，那这柔福帝姬的气质，当真令人好奇不已。此等绝世美人主动送上门来，也不晓得老头子是如何残忍地拒绝掉？

    夜已到五更，着实不适合再讨论任何话题，先歇息，养精蓄锐，至于柔福帝姬，兴许明日就能遇上。

    灵玉见我和华阳俱都不回答，以为是在轻视他，气哼哼离去，随即，转悠了半晌，终于找到一间心满意足的屋子，住了下来。

    华阳在灵玉西边的屋子住下，我则选择角落的一间屋子，既僻静，防止被灵玉吵闹到，又便于思考一些事情。

    许是睡地太晚，过了睡意，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后来，好不容易终于睡去，但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华阳双眼晶亮晶亮地看着我，比日月星辰还要灿烂，“坏丫头，你是否对我动心了？”

    原本摘花的手，一抖，花顺势洒下，花瓣落了一地。

    天宝十二年十二月十六，阴。

    一大早醒来时，灵玉早已等在门外，笑嘻嘻问候道：“紫竹，早啊！”

    一手朝他后背拍去，“你再敢胡乱撒野，小心我用手段对付你哦。灵玉，你可长本事了哟！”这孩子，确乎长本事了，竟然躲过了我的毒手，从眼皮底下逃脱，且逃出了几丈之远的距离。

    “你若改了口，我便改口。你若不改口，我绝不改口。”瞧他那一副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模样，附带着还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风范。

    “得了，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华阳的名字，早已叫顺口，怕是一时三刻之间很难改掉。再者，无意当中，瞥见华阳眼里流露出来的那抹期待，不忍心破坏他的心情，只得应允灵玉。

    孰料，灵玉霎时就像火山喷发一般，大吼道：“你宁愿让我叫，都不愿意改口是吗？你都对他这般好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否比大……”

    “灵玉！”控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使得语气保持平静，这孩子，忒没眼色，性子又忒冲动，若是不拦着他，还不晓得他又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语来。“再敢给我胡说八道，滚回紫阳观去！”说罢，不待他答复，朝外走去。

    灵玉素来虽则单纯，但还是颇为聪明的，可此次见到之后，不断犯我的忌讳，且说出各种冷场的话语来。他并非没有眼色，或许，只是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华阳在这点，就做的极好，他不仅知晓我的忌讳，更是能窥探出我的心思，但一般情况下，绝不会道破，即便提及，亦是选用十分委婉的方式。

    红玉看见我出门，三两步跨到身前，挽起我的胳膊，“睡地还好吗？我带你去城内转转，你若瞧上什么稀罕的玩意，只管张口，我送你。”

    原以为红玉属于温婉内向的类型，不料，这姑娘个性极为活泼，属于凡间那种人来熟的一类，才短短片刻，便开始与我称姐道妹，方才，竟然还叫我紫竹jiejie。她一只六七百岁的狐狸，叫我jiejie，那我岂非成了老妖怪？

    你道她是如何解释的，她说：“叫你jiejie，吃亏的又不是你。而是我，即是如此，你又何须斤斤计较呢？”

    此言一出，原本纠结的心情，顿时释然多了。别的女子唯恐别人把自个叫老了，可咱却不怕，只因，早在数年前，便被冠上了子的称号，已然步入到老人的行列。

    我和红玉在前头走着，华阳和灵玉则跟在身后，许是由于被斥责了一顿，灵玉一直耷拉着头，心情显得极为低落。就连华阳，面上的神情，亦是不大淡然。岂能不知晓他两人的心思，只是不想追问，不愿提及那个沉重的话题。

    在街上熘达了一圈，倒是确乎瞧见几件看得入眼的物什，然，并未产生拥有的念头。修道之人，原本就清心寡欲一些，对于金银珠宝这类，几乎都视如粪土。

    红玉见此，有了几分挫败感，“紫竹jiejie，你究竟想要什么呢？只要是红玉能办得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就等着她这一句，“那就让我们见见柔福帝姬吧，最好不要正面招唿，而是让我们在合适的距离瞧上几眼。”

    “原来你是想见姑姑啊？那还不好办，姑姑就在后花园，我这就带jiejie前去。”红玉吐了吐舌头，如释重负，“方才，我在后花园里遇见姑姑，她听闻到是你们三位，让我带你们过去，我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呢。这回可倒好，一举两得，嘻嘻！”

    这般明快的一个女子，却在爱上岑参之后，成了婉约的性格，不得不说，****当真乃毒药。

    所谓的后花园，当真令人大跌眼球。一株花都未有，反而种着成片的紫竹。满园满园的紫竹，中间，连一株其他的植物都未曾夹杂。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生有种诡异的感觉？正思索之际，听到红玉在耳边问道：“紫竹jiejie，你说，你是否同姑姑之间有很大的缘分呢？这里的紫竹，全是姑姑所种，而你的名字，恰好叫紫竹。”

    准确来说，紫竹并非我的名字，只是道号而已。然，红玉的话语，令原本诡异的感觉，愈发莫测。

    凡间当中，鲜少有人种紫竹，只因，这种竹子原本就稀少，价格又十分昂贵，种上几株或者几十株，还有可能，可若种上一大片，那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