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筹谋（三）

    待众位男子上了船，其中一名女眷，噼头盖脸就开始责骂自己的丈夫，说什么色令志昏要·还有一名女眷，一直嘤嘤哭泣，丈夫来到身边良久，都不曾停歇下来。

    若说特殊者，倒真有一位。那位女子，既未曾骂过丈夫半字，又未曾有哭泣的迹象，而是站在船尾，目光一直盯在海平面，似是在思索些什么。此位女子，正是那位刚新婚不久的女子，亦是容貌气质最上乘的那位女子。

    女子的夫婿，则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交叉，神情极度紧张与踌躇，好似想过来解释，但又有万千顾虑一般。

    这是一对新婚夫妇，成亲的时日，还不足三个月。原本正处于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阶段，如今，由于外力的介入，怕是女子的心中，有了间隙，且是不小的间隙。

    男子看美女，原本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此位女子，面相当中，透露出几分高傲来。这般的女子，诚如卓文君一般，若是发觉到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有了二心，绝迹不会纵容，反而还自己请求一纸休书。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女子忽然偏过头来，朝我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原本以为，她会说一句感谢的话语，孰料，她淡淡说了一句：“单看姑娘的眼神，便知晓妾身的心思已被姑娘看出。同为女儿身，有些东西不必解释，姑娘比妾身更加明白不过。”

    “明白，明白的。”见此，唯有点头表示认可。心中着实佩服，好聪慧的女子，若是修道，断然不会逊于青烟来。

    女子见我点头，浮掠出一丝苦笑，“再不济，总归还是得给一次机会的吧？毕竟，这世上，人无完人。或许，就连天帝都是不完美的，更何况是凡人呢？”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我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一介普通的女子，竟然比我这修道二十载的道士都想地通透。

    天帝老人家，即便是不完美的，亦没有生灵胆敢说他是不完美的，因而，他便算是完美的。在此之外的芸芸众生，哪个没有缺点，哪个没有做错过事情？不能拿要求圣人一般的准则去要求每一个人，这世上，柳下惠毕竟只有一位。更多的，则是我们大唐的皇帝李隆基这般的男子。

    然，说原谅，当真就能原谅得了吗？这世上的很多事情，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正思索之际，瞧见一位男子缓步走到大师兄身前“方才，真是多亏您们三位了，看三位都有些道行，您们可是修道之人？”此位男子，正是方才未曾跳下水的两名男子当中之一，此次只身一人前来，身边并无携带女伴。

    大师兄点了点头，灵玉在一旁听闻，撅了撅嘴，“有些道行？你这话说的，似乎你有大神通似的，那为何方才不曾显现呢？”这孩子，人家只是无心一说，不料被他给抓住漏洞，死死不放。

    果然，那男子面上有了怏然，“在下言语不周，还望几位道长多多海涵，多多海涵！不过，听这位道长这么一说，在下可就放心了，有你们在，绝迹能成功抵达彼岸。ＷＷ·”

    “你何以如此笃定呢？”灵玉不依不饶，揪住这男子不放。

    男子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但凡有大本事者，皆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性子。方才，在下已经见识过几位道长的神通，此番再看几位道长的气度，绝非普通道士所有，想来，必定是茅山紫阳观里天师的弟子无疑。”

    “算你有几分眼色！”灵玉摆出一副傲娇状，正要表明身份，被我用眼神给制止住。

    这孩子，行事太过高调，总是不知遮掩。出门在外，能低调还是低调一些为好，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余的那些男子，亦是纷纷过来道谢，且不断称赞我们的神通。

    大师兄虚心接受的同时，问他们：“诸位是想继续前行？还是就此打道回府？若是不想继续前行的话，咱们即刻回头，待天黑之前，还能回岸。”

    答复各不尽同，方才，出了那等事情之后，有些人萌生出了退意来，有些人则愈发坚定了立场。

    被灵玉呛声的那位男子，主动开口问道：“那三位道长呢？可否打算继续前行呢？”

    “废话，我们自然是要继续前往的。”灵玉答道。

    “在下还想一睹仙境的真面目，既然有三位同行，那便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在下愿意继续赶路。”男子神情坚定，似曾想到什么，又道：“那这一路上，还要劳烦您们三位了。”

    灵玉又是撅了撅嘴，“那就好生跟着吧，待会，若是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多长个心眼。这世上，岂有白白掉包子的道理？”

    许是男子带了头，又许是灵玉的态度太霸气，导致原本生了退意的几名男子，很快转变了心意，亦是愿意一同前往。

    那名泼妇一般的女子，原本死活不愿意，跟要带着丈夫一起回岸，后来见众人都要继续前行，嘴里碎碎念了几句，虽则不情不愿，可仍是勉强答了应。

    说走便走，不待任何耽误，即刻出发。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雾气似乎较之前更重，前方不远处，依稀慢慢浮现出一座小山，若隐若现，似乎还有楼台轩榭。随着距离的接近，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几名身穿彩裙的女子，身姿曼妙，翩翩起舞。还有两位白须老者，一边喝酒一边下棋，神情好不惬意！

    “快看，快看，我们当真来到仙境了，当真来到了。方才的那几位女子，一定是仙女，那两位老者，一定是仙翁。”一位男子大声唿喊着，神情异常激动。

    随之，众人皆都欢唿起来，哪个场面，帝王登记的情景，都不过如此。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山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山看起来还是很近，但又始终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船不曾停歇，一直走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还是看着那山离地很近，但却无法到达。

    原本欢唿雀跃的众人，渐渐被磨去了耐心，亦被磨去了了愉悦，改为了失望与平常。

    就这般，一直在海上飘了五日，待看到前方有景致时，好不容易靠岸，孰料，到的却是崖州。

    所谓的仙境，并未找到，而是来到了大唐极南的一处地域，当年，佛祖如来将斗战胜佛所压的五指山，正是位于崖州不远处。

    哭天抢地的，骂爹骂娘的，颓废坐到地上的，总而言之，什么反应的都有。值得一提的是，五名女子的反应，似乎要比男子冷静与理智一些。或许，求仙心里更甚的，从来便是男子吧？

    灵玉问我：“紫竹，我怎觉得你似乎并未有一丝半点的失望呢？”

    正要伸手拍他几下，大师兄将了他一军，“你不同样是？”

    天宝十三年二月初八，晴空万里。

    经由打听，崖州当地的村民告诉我们，之前所看到的这种现象，从远古开始每年皆都要在崖州出现几次。起先的时候，百姓们都以为那是仙境，顶着风、冒着雨，奋不顾身前往找寻。结果，有的都找抵达到了大唐番外的其他国家找寻，更有甚者甚至寻了几十年寻了一辈子都没有寻到。

    这么多年下来，方才知晓一切都是一场空，这仙境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虽则rou眼能看见，但压根就无人知晓它身在何处，也许只是一个幻境，而仙境，又岂是凡人能轻易到达的？

    随行的一众人听闻之后，俱都很失落，有的还嚎啕大哭起来，最后在崖州当地住了一晚后便都离开了。

    大师兄问我：“竹儿，据你分析真相为何”

    如实答道：“有三种可能，第一，真的是仙境，此处地处各海交界地带，生活着各种稀奇的灵长类动物，有些甚至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灵脉汇聚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人间通往天庭的一道桥。

    第二，是假象，但绝不是幻象，自然界的特性中，水，空气、太阳这些都是独特的存在，也许是在某种独特的情形下，让某一个地方的画面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第三、使用法术的结果，或许有仙人正在修炼或者使用移星换斗诸如此类的法术，可以凭空把某个地方的景象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在此种情形下，这种仙境其实也算是一种真实存在，由于仙人所处的地方无法确定或是凌驾在我们所能想到的空间之外，所以任我们努力自然无法到达。”

    大师兄由衷夸赞道：“竹儿，你可真聪明，我竟没想到这般多。”

    随口答道：“我一向很聪明的好不好。”说完见大师兄一脸温和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好温柔，一如既往一般温柔。

    灵玉在一旁瞧见之后，有些不太开心地问我：“我们为何还不离去呢？”

    “一会可能有一场恶战要打，不想连累他们。”但愿估计错误吧，可直觉绝迹不会。其实自己一直是个极其缺乏耐心之人，但此时唯一能做的唯有等待。

    灵玉讶然道：“你怎知晓？”

    能说自己是突然有了神力，听闻到那几个鲛人的话语吗？说出来，灵玉想必又以为老头子对我私相授受。不能如实相告，唯有胡乱扯谎，“见着那几名鲛人的神情猜出来的，虽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似曾有敌意存在。大师兄，你是否亦是看了出来？”

    大师兄好配合，不仅点了点头，还锦上添花，“确乎有敌意，且那敌意是冲着我们三而来。”

    用过午膳之后，买了一些干粮，备足了水，开始在岸边守株待兔。

    一直等到黄昏之后太阳落山，才等来了一个人，准确而言，是一个人身鱼尾的鲛人，那日几位鲛人当中的其中一位。这鲛人的美貌在其中是最出众的，因而令人印象极其深刻，想要忘怀，都难忘怀。当时私心想着，若是那一条鱼尾能变成两条修长的****，估计十有**的男子皆会心甘情愿对她俯首称臣。

    鲛人上岸之后，原本的鱼尾，顷刻之间变成了两条腿，且腿上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长裙，与她那海蓝色的头发交相辉映、形成一体，纯净而美丽。

    灵玉那孩子，早已看地目瞪口呆、不知所然，就差留下口水来。

    大师兄这次，倒属淡然，并未有脸红和目不转睛的情形出现。

    鲛人虽则拥有了凡人的腿，可似乎并不大习惯，走起路来，跌跌撞撞，极为不稳，有好几次，几尽一头栽倒在地。短短的一段路程，愣是让她给走了足足半晌。从神情当中来判断，并无敌意，不仅无敌意，反而还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远来的贵客，我们大王有请诸位。”并非鲛人的语言，而是凡人的语言，崖州一带的口音，且讲地颇为流利。

    灵玉这时回过神来，流露出防狼一般的神态，“大王？你们大王请我们做什么？”

    朝灵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看向鲛人，答道：“那就有劳了！”语毕，见着大师兄有几分担心的神情，便用千里隔音给他，“正好想去鲛人国看看，放心，她们若有杀意，不会派她一个前来，早已开来了军队。”

    这时，鲛人摊开手心，里面，赫然呈现出三颗透明的圆珠子，“这是避水珠，三位请含在嘴里，待会一定不要吐出，若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说着分别交到我们手里。

    灵玉接在手里，细细端详了半晌，“看不出来有何种特殊之处，你该不会随随便便拿个珠子诓小爷吧？”

    大师兄亦是拿在手里看了几眼，但随后，则握在了手心里。

    许是灵玉的神情太过傲慢，语气又太过咄咄逼人，导致鲛人姑娘花容失色，勃然大怒道：“像你这等凡人，自然不识我龙绡宫的宝贝！”顺带还有了几分轻蔑。

    “凡人？看来，你是不知小爷的厉害喽？”灵玉破口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