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相负（一）
我神情难言，沈明月说道：“我心知肚明不能与他结合，只告知你一人，也是因你明白我的感受。” 我默不作声，细想我与沈正心之事她已知悉，吴夫人却不知，许是她压了下来。而情非所已，我确确实实明白她，于是道：“奴婢明白。”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促成你与正心，你助我，只要云哥哥说明他对我无意，我便放弃。”沈明月满心期待我答应，我却踌躇不已：“即便云史官无意，大小姐是否也无所谓？” 沈明月思虑片刻点首，一展笑颜：“我就当空灵你答应了？”我微微颌首，敢不答应么，况且我也有私心。我知他将大小姐当meimei，不如让他先受难，他便会想起凤儿的温柔体贴，若是回心转意与凤儿重修旧好，便在好不过了。 三月桃花开，我有些日子未收到沈正心的信，想着恐怕生意忙，也不得闲。我执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寄于沈正心，一封托云珏传与云非凡，约他观花亭相会。 云珏见到我时欢喜不已，他来到我身前，笑道：“空灵，你来找少爷么？我去通传！”我冷面拉住云珏，将信交到他手，转身快步离开。 春风拂面，桃花开满枝头，明艳动人。桃花映人面，沈明月盛装打扮一番，徘徊在观花亭。 “空灵你说云哥哥会来么？”沈明月焦躁道。 “会的，大小姐稍候片刻。”我在一旁瞧花了眼，转而看向春风廊叹息。 春风廊那头走来两人，云非凡和云玦，他果真来了！ 云非凡面色淡然，褪下了官服，他依旧是一副书生模样。 “大小姐，云史官来了。”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 沈明月手持竹箫立于桃花中，梳拢梳拢青丝，轻扶步摇，婉移莲步，动作一气呵成。人面桃花相映红，柔媚轿态简直美不胜收。 云非凡缓缓步入观花亭，双眼直直观望了沈明月许久，终在沈明月回首时向她施礼：“大小姐有礼。” 沈明月优雅起身，向他万福，笑道：“云哥哥有礼。” 两人起身，云非凡笑问道：“不知……大小姐找云某有何事？” 沈明月娇羞道：“我想学吹箫，可总吹不好，不知云哥哥可否教我？” 云非凡浅笑道：“不敢当，云某还需听大小姐吹奏一曲，方可指点一二。” 沈明月含笑抬起竹箫吹奏起来，虽吹得零零落落不成调，好在云非凡愿指点，渐渐顺畅不少。 我见时机成熟，拉云珏退出观花亭。我们并肩而行，云珏问道：“空灵，不是你约少爷的么？” 我答道：“不是我。” 云珏失望至极，垂头丧气道：“你都不知，我把信交到少爷手里时，少爷有多开心！可看着看着，少爷没有了笑意。我还在纳闷呢，原来不是你……” 我无心答道：“是么？” 云珏急了，冲我高声道：“空灵，你是真不明白么？” 我怔了怔：“明白什么？” 云珏急红了脸，抓耳挠腮，焦急道：“我不能说！” 我灵光闪过，笑道：“我发誓我绝不向云玘告密！” 云珏诧异的神色令我发笑，他紧张道：“你怎么知晓少爷名字？” 我不解道：“他自己说的。” 云珏似乎都要哭了：“都如此了，你就是不明白！笨死你算了……”云珏苦着脸走了，我追上他不停地问何意，云珏生着闷气，始终不肯透露一字一句。 我花费了心思请云非凡相会，而每每皆是与沈明月。有几次云非凡的目光撇向我，有责怪、有不解，我翻上眼，全作看不见。 过了大半月，沈明月高兴地向我诉说她与云非凡相处趣事，我心思开外，心心念念始终没再收到沈正心的信。就在我担心时，沈义向大夫人报，商队回朝已达城外。沈明月笑看我，我羞涩不已。 我和沈明月随着大家出门迎接，沈正心的马车停在大门处。沈正心下了车，我冲他笑着，他浅浅回笑。 我欲上前请安问询，车帘掀起，走出了一位女子。她肤如凝脂、气如幽兰，泰然自若中暗藏灵动。沈正心伸手搀扶她下马车，她嫣然一笑百媚生，由沈正心领着向诸位夫人行礼问安，眼波流动处妩媚温柔，声音如黄鹂悦耳动听。我相形见拙，垂了眉眼推至人群最后。 听心莲与其他家仆闲聊，我才知道，她是蜀王第四女宁和郡主朱楚嫣。受父亲朱椿所托前来沈府做客，并商妥将沈家绸缎庄行分商入蜀地。 大伙簇拥着新娘子进屋，我在院门口站了良久，心沉得厉害，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木棉走过来，笑问道：“空灵，怎么了？” 我抬眼望向木棉，是我的心太苦了么？为何看木棉的笑也是苦的？随木棉走进府中，我一路沉默。 心莲匆匆而来，唤道：“空灵，郡主命你去姚坊门买大红枣。” 木棉接道：“大红枣是秋天成熟的果子，做成蜜饯也只储存至冬，现下哪来的大红枣？” 心莲趾高气昂道：“郡主要吃！”她说着转身走了。 木棉愤恨难平，我拉过她，淡然道：“我去买，若姚坊门没有，多问几家便是。府中之事，你听从大夫人之命。” 我跑遍了城东、城南、城西，最后在城北买到了仅剩二两的大红枣。赶回沈府已是黄昏，家仆给朱楚嫣收拾了屋子，她暂且住了下来。 她吩咐家仆撤去，问道：“谁叫空灵？”众人面面相觑看向我，我应道。她让我留下，其他人散去。 我低首奉上大红枣，道：“郡主，奴婢给您买来了大红枣。” 朱楚嫣支走身边婢女，合上门，绕圈打量我，笑道：“倒是有几分模样。”朱楚嫣笑着捻起我手中红枣，“这也叫红枣？瘦小无rou，是给本郡主吃的么？” 我冷静道：“红枣是秋日之食，眼下已是春季，这红枣是城中仅有。” 朱楚嫣冷哼一声：“城中仅有，你真认为自己有能耐么？能在春日里买到秋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