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楚王府

    58、楚王府

    千里之外的武昌楚王府里，未来的第九任楚王朱华奎与孪生弟弟朱华壁的周岁仪式刚办完。负责照管这两兄弟的王府内监郭纶，看完京中来信，心思浮动。

    前任楚恭王朱英火佥（xian）做了二十年藩王爷，去年得病死了。这位王爷生平喜好养小爷好男风，一直没有子嗣。不曾想去年他病死之前，王宫中的宫女胡氏却传了喜信，竟在楚恭王死后几个月诞下一对双胞胎。胡氏难产拖了两月故去，楚王妃王氏把自己提拔了起来，负责照管这两孩子。

    但宫中其它人都传言这两孩子其实是王妃娘家兄长王如言、族人王如浡的孩子，是王妃作主抱来养在胡氏名下的，其实是王妃的外甥。事儿做的虽是隐秘，却并非无人怀疑。

    恭王的几个女儿女婿，在王爷病重时、治丧时一直都想探望究竟，都被王妃阻了，一直连胡氏母子面儿都没见着。

    王妃大把使银子，把楚王宗族中的老一辈全买通了，对几位女儿女婿郡主仪宾又有求必应，让这几位全得了分外好处。又同意将来朱华奎成年前，由楚恭王的叔父武冈王朱显槐兄弟们过来处理王府事务，让楚王宗族中有势力的全都认下了这笔糊涂帐。朱华奎兄弟俩如今已报上宗人府玉牒，在朝廷里过了明面。

    这些人心里纵有疑惑，但楚王府横竖落不到他们手里。如其冒风险啥也捞不着，没准还担罪责，不如赶紧乘着孤儿寡母，大家都捞些好处。

    若是揭了底儿，朱英火佥就此绝了后，朝廷顺势除了楚藩封国，楚王府里的这些好处除了让早已出了五服的皇家收回独得，谁也落不了好儿。

    这冒认宗嗣的事儿弄的不好，还会让大伙儿全都担下罪名。前朝的韩王府、晋王府都曾有自家族人举报这类家丑，结果是举报的被举报的连锅端，全没落好。被举报的杀头赐自尽，都有十几几十号人。举报的也弄到凤阳祖陵废为庶人，圈禁大几十号上百号人。

    前两年江陵那边的辽王朱宪火节，被几个文官朝臣硬是诬害弄了个谋反罪名，竟是连锅端。皇家查抄了不上财产，族人全都遭了殃。

    咱这湖广地面出了兴献王，他们家坟地选得好，倒是接了皇帝宝座。这湖广地面上其余的藩王们，可就糟了殃。他们家对这湖广地面可向来很是注意，也知根知底。若是漏了风声进了他们家耳朵里，只怕以现在这位皇帝贪财好货的德性，立刻会严办，把传了二百年的楚王宗族弄个底朝天。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全得吃挂落。

    但这楚王府宗族千百号人，管事有势儿的明白这些道理。大家疑惑归疑惑，全都闷在肚里只管先拿好处。就怕那些个不上趟儿的族人，现在百八十两银子打发了，贪心不足，将来又闹起来。

    大郡主家那位仪宾汪姑爷，看起来脸色儿就不对。倒好象这楚王府该由他拿大份儿似的。只怕将来这位发起愣来，让大伙儿全都落不了好。现在他和另一位姑爷共同代理府事，暂时倒还能知足。

    那位武冈叔王，这小王爷将来还得称他叔祖，那双眼晴可净在王府库房帐册上。他将来代掌府事，只怕也难做得上下圆融。

    咱家年纪大了，原打算着过几年清闲日子，倒没成想，到老来还被王妃拉来顶这锅儿。

    老郭家族中有位老兄弟，前几年挨了恭王爷的屈辱责打，咱家从中圆和，总算没闹出人命。他家那两孩子倒是不错，大的十七八岁中了秀才，小的也才学出众。大的去年跟随王府报丧的人一起上京里去，说是游历天下长长见识。

    这次给咱家写的信，报了这几个月的京中见闻。

    说起来还是他们这帮读书人有本事，倒是自在。这几年，咱这湖广地面出的读书人还真不少。

    江陵的张居正，如今已做到次辅了。这里几十年前就传扬他是大江里万年白龟转世，如今他还真做上了乌龟丞相，在咱们这湖广地面大江大湖里出来的真龙天子家跟前蒙事儿。

    江夏地面的吕调阳，郭正域这小子信里说是早前京里有传闻将升礼部尚书，入阁也只是早晚。还有承天府的曾省吾、应城的李幼滋，将来也都是台阁有望。

    这小子从前看上去不太象会来事儿，一个小秀才很有些傲骨。如今在京师倒知道在这些人家打照面，这才学胆量看来还真是不差，也知道走些官面门道。

    咱老郭家莫非将来也能出一号人物？他们家这两小子，可还真是不赖，在这江夏地面也有了点名声。咱老郭多活上几年，或许还能见着。

    这信是月初写来的，三月里高拱与张居正在朝堂上有些撕扯，京里传闻皇帝身子正月里头以来就不大安稳。天家的事朝堂的事，他一个小秀才懂得什么？这些事儿可不能在信里头就胡写，回来私下里说说倒是不妨。这小子还是太胆大了些。

    前几年过世的那世宗老皇帝，从前都多少次传出身子不安稳了，咱家在楚王府都听说过多少回‘这次是确信儿‘了，不是稳坐了四十五年江山？

    这小子从咱家这里可没拿到多少盘缠，他家里也不富裕，这上京都大半年了，怎么还不回转？

    如今这皇帝就身子不安稳了么？他可才三十几岁，做皇帝才五年多。天家这些皇爷的寿命，还真说不好。

    前面的世宗老皇帝可坐了四十五年江山，人都说他八字命硬。父王母后都死得早，几个皇后皇子都早早死了，留下如今这一个独苗，也活不长么？这一支人的福分，老皇爷独自占尽了么？

    这皇帝要是真的眼下就驾崩了，又得天下大赦，那些个先前犯事儿的偷盗拐骗的杂碎，倒少糟几年罪，能轻省会儿了。嗯，小太子听说才十岁，二月里头办的冠礼，接着便急慌慌地出阁讲学。王府里懂礼仪的，私下都说是连点天家体统也没有。只怕皇帝身子还真是不好？不然怎么这么着急上赶办事儿呢？

    天家要真是有这档子事，咱楚王府里的这烂事儿他们是顾不上了。没准能蒙混十几年过去，到那会儿，事情早办瓷实了。

    郭正域这小子有点儿一根筋，楚王府的事儿只怕他也听了点风声，上京前还找咱家探口风来着。他们家与楚王府向前有点过节，咱家可别让这小子掺和进来。王妃给了咱家好处，咱家也不能让人弄出事来。

    这些读书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先前都说辽王那家子所以遭罪，都是因为辽王与张江陵家有过节，说是张居正他祖父吃了辽王家的毒酒才死的。

    张居正家与那辽王一家子有人命过节，这郭正域家先前与楚王家过节也不小。这两读书人名字都有个“正”字，还真让他俩都遇上这两家风不正的两王爷了。若是他郭小子现在真有能耐把楚王府的这事儿捅给同仇敌忾的张居正，没准倒还真能整出点事儿来。

    郭正域现在还只是十七八岁小秀才，到张居正相府门前只怕连门外站的地儿也没有。倒是多想了，这事儿连咱家也只能胡乱猜，他郭正域又知道个屁？

    十几年后的事儿么？谁又能说得清呢？

    等这小子混到朝堂，咱家坟上都长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