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南蛮北虏
62、三娘子 日本朝鲜吕宋这些早先向朝廷纳贡的藩国，都是当年朱元璋定下的不征之国。如今各国形势都有变化，这时空除了来自后世、拥有上帝视角的朱翊钧，大明朝廷无人能知这些实情。 除此之外，在原时空的这一历史时间节点上，大明西南周边还有一些藩国也出现新的变化。大明帝国中南西南方向的安南、暹罗、缅甸内部也都不安宁，广西云南边境常有扰乱。 主要与广西边境接壤的安南，如今正陷入前黎朝、莫朝、后黎朝交替的关健时点。名义上统属大明安南都统使司管辖的这片土地，内部分成三国四方几大势力，彼此争战不休。 与云南接壤的缅甸，这一时期则是由缅甸史上最强大的两代缅王先后统冶。他们征战中南半岛，称霸一方。现在和今后三十年内，他们兵锋盛时，还常有缅兵越过缅北高山热带密林，抵达云南边境。 这几年，大明朝廷每年都要拔下银钱给两广、云贵巡抚提督们，应付各种边境扰乱。流窜到大明边境地方来的这些藩国的难民、藩国内部战乱外部征讨战争中战败后失去管控的军匪，常常造成广西、云南边境州县匪情严峻，战乱不休。 大明朝东边南边海外不安宁，西南边境也匪患严重。而帝国军事边防的重心，一向不安的西北、正北，这两年反而逐渐安定下来。 帝国西北、正北方，是朱元璋朱棣两代帝王驱逐鞑虏恢复中原后，迁回家乡草原的蒙元残余势力。在大明朝立国早期，这片土地主要是东部的鞑靼和西边的瓦剌两大部落，彼此之间常年争斗不休，又共同对大明北部边防构成威压。 这两大部落内部又分众多小部落，大多互不臣服彼此不相统属。一旦有雄才大略寿命稍长的首领出世，各部落大体能组成紧密军事联盟，集体南压，那就会对大明边防造成大灾难。 按蒙古人自己的说法，蒙古黄金家族历史上最杰出的首领，一共有三位。他们都是真正能够一统草原部落的汗王，即成吉思汗铁木真、元世祖忽必烈、达延汗小王子满都海。如今这三人都已经成为了历史，蒙古人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草原上漠北漠南漠东漠西，大明朝东北、西北、宣大口外不同区域内，如今又是千百号大小部落星罗棋布。草原各部落又进入互不统属，经常为草场迁牧彼此争斗不休的状况。 原时空，这状况还将持续数百年。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大部落里，不时冒出来一两位颇具雄才胆略的首领，试图再次统一草原。而这样的首领既被其它部落所敌对围攻，更会被南方的中原王朝大明及随后的满清重点关注、大力打压。 现在草原上与大明边界相连的最强大部落，是去年正式与朝廷达成封贡互市和议的俺答汗土默特部。 自从去年与大明朝廷达成封贡互市和议，俺答汗（阿拉坦汗）便开始在河套平原修筑库库和屯（今呼和浩，青色的城）。 如今，数万名在士默川平原耕种的汉人奴隶，才忙完春天开荒播种，便又被驱使往来于阴山与新城道路上。他们来回搬运大批石料、木材，修筑城墙，建造宫室、府库、兵营、马厩、互市商铺。 在一处已大体修好的高台宫殿内，六十五岁的俺答汗看着年轻的王妃钟金哈屯娇媚的面孔，腹部最近一天天凸涨起来的身体，不由沉思起来。 这个新王妃按辈份，原本是他四十年前嫁到瓦刺部大女儿名下排行第三的外甥女。小名三娘子的这位草原部落公主，本来商定好是要嫁给他俺答汗一位孙儿的。 两年前他与西边瓦刺部落多年征战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协议，划定了阴山南北周边草场边界和各部落四季轮流迁牧办法。 两大部落也同时确定了子孙之间的联姻计划。 只是在为孙儿迎娶新妇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外孙女、孙儿未婚媳不止是草原上一向传闻的美貌动人，简直妖媚得让每一个男人为之心动，连年过六十的自己也把持不定。 作为这片草原的主人，他在这片士地上向来无所顾忌。借酒醉之名，他纳了这女子。 为了补偿那孙儿，他又把原本应嫁另一族孙的女子，转嫁给自己孙儿。 为了这事，他的那族孙带着数千部属投向大明，祖孙俩部落一度刀兵相向。 最后还是他自己向大明皇帝低头，把叛逃到自己帐下的汉人边关守将送给大明皇帝，换得了朝廷调解自己与族孙和好。 同时朝廷也终于同意了边关互市。 那些叛逃来草原的汉人本来已有数万人众，他们这些年来自筑城池开荒耕种。虽然名义上归附自己，实际不过是借自己这边庇护自立门户，逃离大明朝的繁重军役税赋。 与大明议和后，把那些汉人叛将首领押送大明朝廷，顺势也把他们建的那些城池、开垦的那些土地、迁逃定居下来的十数万汉人奴隶真正收归到自己帐下。 自己娶的这位新王妃，对汉人那些事很有兴趣，她喜欢读汉人书籍。做王妃没多久，便让自己在河套草原这里，用汉人奴隶们仿造他们从前筑城办法，建筑起新城。 自己已经老了，在草原上按季迁牧，在骏马上折腾，自己这身子近几年是越来越难适应了。 修城、开荒垦地么？这小女子莫非要把这片草原变成汉人那边的模样？只要不丢下咱蒙古人的根本，修两座城池，让汉人奴隶种一点庄稼，冬天来了，也能让人和牲口多点嚼用，不必犯险到南边去打生打死，倒也不错。 只是点小玩意儿，也没什么。可不能丢了咱蒙古人的根本！ 如今自己老了，早先的那些儿孙们，也都大了。自己还活着，有些孙子就已经不安分了。自己死了，又会是怎样情形？ 光靠这些汉人庄稼、两座城池，可守不住这片草场。自己手里的这几万精骑，那才是根本。这新王妃和她肚子里的这小儿子（萨满们都说是位小王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将来还得靠这个。 自己的祖父当年也曾一统草原，最后呢？被儿孙们赶得到处流浪。自己再过几年，会不会也象祖父那样？ 城池么？祖父当年若是有这样的城池，就能安享晚年？ 蒙古男儿生长在马上，死在马上才是本分！ 守在城池里安享晚年？ 那是不中用的南边汉人的习惯，可不是咱们黄金家族儿郎们向往的生活！ 这几年，还是得让这女子慢慢地把这些蒙古精骑掌握住。咱们蒙古人小儿子守护传承家业的传统，可不是什么建城池守家！ 俺答汗在新修的归化城宫殿中，为自己那身怀幼儿的年青王妃思前想后。董狐狸带着自己的部落抵达了大元朝上都城故地，这里有早已废弃的大明开平卫城（今内蒙锡林浩特正蓝旗），几经兵火，早已是一片废墟。 每年春夏，他的部落从靠近大明边墙的东部南部草场向这里渐次迁牧。这里地处东蒙鞑靼诸部与西蒙瓦刺诸部交界中间位置。周边方圆数百里内，浅水河湖密布，草场丰茂。众多的野马散布各地，为草原各部落补充壮大自己的实力提供源源后备。 部落营地中央，是董狐狸的大帐。蒙古帐幕内，剽悍的健儿们酒酣耳热。 去年秋天，董狐狸部落参加了东部草原土蛮小王子带领的南下大明辽东抢掠行动，收获颇丰。随后他便带部落向西渐次迁移，逃脱了一个月后李成梁率辽东数万明军的袭击。他的部落在前面的抢掠中有不少收获，却没有在后来的打击中蒙受丝毫损失。缓慢西迁途中，还能不断收纳那些被辽东明军打败逃散的小部落队伍。 如今他帐下有健儿近万，马匹不足。春夏之际草原恢复生机，他需要到这里来补充马匹，训练健儿，以备今年秋冬明年春季的部落间争夺或南下劫掠物资过冬。 这两天部落连续圈住了两大群野马，他算是松了口气。劳累了几个月的健儿们也需要休整一番。 董狐狸看向已经喝醉躺卧在地的自家侄儿，目光尽是慈爱。草原争斗激烈，生存不易。自己最亲近的族人这几年陆续战死、病没，如今只剩这个侄儿能独挡一面，帮衬自己。家族中其它后辈都是幼儿，能否长大还要看长生天是否开恩。 刚才酒席上，侄儿一直嚷着今年冬天定要到南边汉人那边再去抢掠一次。看来这小儿因为去年头回南下抢掠得了不少好处，尝到了甜头。 南边抢来的汉人奴隶干活都是好手，几顿鞭子下去，都温顺听话。妇人也比草原上的女人水灵，虽然瘦弱不经折腾，但更让草原男人们快活。 部落中老人们都说今年这草原年景只怕比去年还要艰难，今年冬天只怕不知又会冻饿死多少老人妇儿。 南下么？ 今年肯定不能去东边了，那边的南蛮汉人听说实在厉害。去年幸亏自己走得早，不然自己那三千多人，或许也和如今跟随自己的这几个小部落一样，打残打废后只能找大部落庇护了。西边？瓦刺到冬天比这边还难熬。河套那里？俺答汗更不是好相与的。 宣大那边的汉人倒是老打交道，马芳那厮比李成梁还难缠。 难道要从汉人京城这边南下？ 这都有多少年没有蒙古健儿敢从这里南下了？汉人在京城周围向来布置重兵，山路也难走，听说最近又修了不少边墙。 汉人的城池边墙么？有什么用？东西几千里的地方，哪里不是蒙古儿郎纵横驰奔？ 这处废弃的城池，当年少说也有几万汉人。如今还不是烧得一干二净？无数部落来回经过，能用的木石早都拆光搬光了。剩下土围子东一处西一处，圈养羊群和那些汉人奴隶们。